落叶知秋丨蒲公英 - 世说文丛

落叶知秋丨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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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着小外孙萱萱在楼前草坪上散步,草坪里长满了开着小黄花和顶着白绒绒球的蒲公英。我折下顶着白绒球的一枝送给萱萱,告诉她这是蒲公英啊!她嘟嘟起小嘴,用力吹着那一团毛茸茸的白球球,刹那间小球儿散开化作绒絮纷纷扬扬飘去,萱萱欢呼:“看,小伞兵飞上天喽!”   

此情此景令我心动,儿时关于蒲公英的记忆清晰浮现眼前。

那时我老家在潍河岸边的乡下。我们那里把蒲公英叫做步步高,又叫做黄花地丁。春天粮食青黄不接,我和邻居的孩子们挽着篮子,拿着小铲在地里寻觅,把一棵棵长着步步高、荠菜、曲曲芽挖进篮子里,回家把它洗净剁碎搀上杂粮蒸窝头。每逢此时,我和弟弟起劲地轮番拉风箱,添柴禾,把炉灶里的火烧旺,火焰盘旋在大锅底,就像闪动的大菊花。锅里的水咕噜咕噜沸腾,母亲和大舅妈把菜窝头放进笼屉开始蒸,在弥漫着青蒿味的蒸汽中,窝头熟了,我们捧着热腾腾的窝头,用小葱蘸着自家酿制的豆腐乳、虾酱,大口吃着。   

秋天的蒲公英肥壮饱满,连根带叶晾干乃是天然绿茶。母亲常煮一锅这样的绿茶,每人盛一大碗,谓之“茶汤”。大人们津津有味地喝着这种清苦的茶汤,但我们小孩子却不愿喝。每逢此时母亲就把一个赭黄色、上面凸着卍字云头花的的小瓷罐捧了出来,里面有令我和弟弟望眼欲穿的红糖!母亲把一根竹筷子放在嘴里吮一下蘸上红糖说:“谁喝了茶汤就吃这红糖”。我和弟弟毫不犹豫地把茶汤一饮而尽,争先吮着筷子上的红糖。蒲公英的清苦与粘着母亲唾液的红糖甜在嘴里、融化在童年的血脉中……   

母亲说蒲公英是一味清热解毒的中草药。有一年我大舅妈突然高烧,腰上长了些水疱红肿疼热。母亲说这是种很凶险的病,中医称作缠腰龙,西医称之为带状疱疹,需赶紧治疗。母亲走了十几里地进城给大舅妈买了消炎药片,又采用乡下人惯用的偏方:把蒲公英、冰片、黄莲捣碎,用蚯蚓屎研糊(即蚯蚓排泄的如小米形状的土颗粒,雨后在草丛中大量堆积),敷在大舅妈腰上,隔天换药,数天后大舅妈退烧,十数日后痊愈。大舅妈对母亲含泪道谢说:“以后看见蒲公英就想起妹子的救命之恩”。   

而今父母亲和大舅妈都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蒲公英仍年年岁岁自生自长——春天冒出遍地嫩芽,夏天锯齿形的绿叶中绽放出繁密的小黄花。这些兀自挺立的小黄花到秋天变成一团团雪白的绒绒球儿。风吹来,绒球儿散裂成细小轻盈的绒絮,如一群顽皮的小毛孩儿驾驭着降落伞、追随着风妈妈欢欣鼓舞地飞向远方……这些可爱的小伞兵没有“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豪情,也没有“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的悲戚,它们在随风飘舞的瞬间裂变成熟,去完成落地生根、繁衍生息的使命……  

混合着母亲乳汁甘苦的蒲公英,曾经放飞童年梦想的小伞兵。           
2009春


刊载于《青岛财经日报》“红礁石”副刊
2024.10.30 A8版
组稿编辑:周晓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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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 《落叶知秋丨蒲公英》 发布于202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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