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书
李秘书是会场健康指导员高佳“任命”的。一段时间里,刘一雯休假,会场一度只有高佳一个人,配备的助手,从小王开始,先后来了好几个,都没干住,高佳一人忙不过来,就央会场的老主顾帮忙,李秘书就是其中一位。有时高佳送机器去了,会场就暂时委托李秘书代为大家服务:测电、划卡,张罗着大家按时进场出场。
李秘书今年七十二了,是老退伍军人,1960年入伍,当兵六年。虽已逾古稀,但身躯高大,壮实。
老李是山东高青县人氏。在青岛洪山坡当兵——洪山坡现在已不像当年那般荒凉,满目高层小区,满目繁华。
老李不是党员。原本他是有机会的。1962年,他已是副班长,各方面都不错,被列为发展对象,支部委员代他写了申请书,并让他填写志愿书,但李秘书不想填。原因他心知肚明,他不能填。班里有个战士,也被列为发展对象,填了表,进入程序,于是政审,那一年,一批人的成分被改划,家里原来是中农,结果被改划为富农,隐瞒成分,又是专政对象,自然不能继续在部队,于是褫夺军籍,保卫干事押送回原籍,亲手交到家乡保卫干部手里交接才放心,如临大敌。老李的家属也被改划,自然也属于专政对象。他不敢说,不敢填表,一填表就露馅了。支委再三督促,他以不够条件为由搪塞,最终也没填表,支委汇报称此人对组织的认识有差距云云,副班长也给撸了,安安稳稳度过了部队六年。最后一年,被安排进青岛港务局公安分局筹建组,呆了三年,后期适逢文革动乱,终于没筹备起来,理由自然是公检法是镇压革命群众的帮凶云云。但被告知,可以在港务局范围内任选去处。局内有船,待遇好,多十二块钱,相当于一级工资,于是大多数人去了船上,也有回原籍的,进当地公安局。老李到了船上。文革结束后,有机会推荐去学习,老李忿然:都这么大年纪了,耍猴呢!遂拒之。好在老伴的问题属于错案,终于平反。
那你老家的人还不错,当时没到部队找你麻烦。我说。
老李摇头,自信满满:没事!老伴跟他是俩公社,再说他所在公社,很多都是铁哥们,即便是查起来也不会有事的。
唉,都无所谓了,现在,老李顿了一顿又说,身体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但愿如此。
(2012-04-05 08:39)
老九爷爷
老九爷爷的称呼也是从刘一雯、高佳他们口中叫开的。
老九爷爷姓刘,大号镜超(音)。山东海阳人氏。退休前在一银行工作。收益可观。早年忙于工作,积劳成疾,心脏不堪重负,幸抢救及时,搭支架有三。此后,痛定思痛,下决心重视健康。闻知乐科世入驻小区开会场,成为最早的拥趸,风雨无阻。他家与会场在同一幢大楼,也方便。
老九是他的孙子的乳名。见过那个小男孩,头顶上有一小块头发,脑后留着一根细细的小辫,很俏皮、很可爱。不管在哪个会场,一段时间里,经常能见到他爷俩,老九成为他爷爷的跟屁虫和影子。
老刘大约七旬开外,一口浓重的胶东话,不急不慢的,抑扬顿挫,满头华发,身材不高,但衣装整洁、板正、利索,经常戴一礼帽、墨镜,上衣夹克衫,下穿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当然,据他自己说,戴墨镜不是好看,是眼睛怕光,见光流泪的缘故。
老刘喜欢种树养花。据介绍,他原在逍遥一带住时,楼下一个大院子,荒芜很久,虽他住楼上,但主动承揽楼下大院的绿化。几百平米的院子,满目花草,有灌木有乔木,每天早上起来从楼上窗户向下一看,满心欢喜,开始愉快的一天。为了浇水,自己在院子里掏了一口井打水,邻居好奇,莫不赞之。他不在那里住了,园子就又荒了下来。
某日,老刘到几十里外的沙子口集市买了几株树苗回来,有梨树、桃树什么的,加上来回路费,花费百余元。说干就干,看他一趟趟推小车运土,虽春寒料峭,他却头冒热气,红光满面。会场老人有讨教养花种树的,他都一一回复,很是耐心。
老刘是乐科世的受益者:满头白发已生出黑发就是明证。当然也是铁杆粉丝,也是编外健康指导员。春节前后,一雯请假,高佳一人忙不过来,跟李秘书一样,老刘也帮过忙——整理队伍,测电,划卡,开关机器,现身说法,释疑答惑,指挥大伙准点出入会场,开窗透气,井然有序。
那天上午,从徐州路9号会场出来,他在前面匆匆走,我跟在后面,虽然我有日行5-10公里的积累,且比他年轻近20岁,却也还是赶不上他的步伐。他边走边说,语气和缓,不像是急行军,倒像闲庭信步。而跟着快走的我,边与他问答,却明显感到力不从心。
老刘很满足。这个小长假小女儿准备带他和全家去威海旅游。上次是大女儿开车陪他到南方转了一圈,看样小女儿心里挂不住了,呵呵。
老爷子真有福!
(2012-04-06 08:05)
戚老师和劳伦斯
小伙子,走,跟我逛市场去!
跟我说话的是一个月前在会场刚刚认识的大个子女教师。她很热情,开朗,开一辆跟她性格一样火热的大红小轿车。前一场刚进去,我跟她在同一场,距我们这场进场还有20分钟,有时间出去逛市场,当然是坐她的车去,步行来回来不及。
车后座有一个固定的幼儿座位,一看就是专门订做的,很牢固地被固定在后座的中间,不用说,这个专座的主人就是劳伦斯。
您贵姓?我问。
姓戚,亲戚的戚。戚老师很爽快地说,这个姓不多见吧?
不少。我说了出版社的老同事戚道俊老师。其实还不止呢,还有同学戚道安、戚以秋,市南区还有一位小学校长戚孝娴。
戚道俊啊,那是我同学!山师大的同学就我俩姓戚,我们很熟呢!不过,道俊老师是数学系,长她两级,她是体育系。
戚老师退休前在北岭一个中学教体育,是体育老师。她染成麻色的头发烫了大波浪披散在肩上,身着一件花格子外套,一件大红裙子,一袭长筒马靴,说话风风火火,走路风风火火,开车麻利利索,不说年龄,谁也想不到她竟接近七旬。
认识她那天,会场的老兄老姐们在一起议论我的年龄,诧异我何以如此年轻,我说起了坚持做理疗,坚持步行。围观的人当中,就有戚老师,她很关注,随即问我的相关感受和效果,我据实一一作答。她于是很感慨,所以总是叫我小伙子,我跟她同属相,正好小她一循,她说要向我看齐,从此坚持来会场。
其实,她最初到会场完全是因为小外孙,那个很好看,出生在北美的有南方血统的小男孩劳伦斯。那个四岁的小孩,大概不适应青岛的气候,过敏严重,对所有有营养的食物都过敏,发起病来很可怕,上气不接下气。
劳伦斯的母亲是戚老师的女儿,南大毕业的有双学位的优等生,原本想进本地电视台,但被告知要掏四五万块什么费,戚老师一气之下,不进了!于是,筹集四千美金办了移民——这是十年前的事情。戚老师的儿子也去了那里,女儿女婿、儿子儿媳都入籍彼国。儿女们希望孤独的母亲也能去,希望一家团圆。但戚老师被拒签五次,理由是,有移民倾向。
我干嘛要移民?干嘛要放弃中国国籍?我又没给那个国家做过贡献,凭什么享受那里的养老金?我就是想去看看孩子们,看了还是要再回来的,这边是我的根。不给我签证没有道理。戚老师说得很诚恳,一点看不出有任何的矫揉造作。我相信她。
无奈,女儿只好把劳伦斯送回国来陪伴母亲,用戚老师的话说,权当是个宠物吧。
戚老师的生活有滋有味。她住在一楼,前面有个小院,自己种菜吃,某次去医院查体,医生很诧异她体内竟然没有多少农药,这是不吃市售蔬菜的直接结果。戚老师是学体育的,一直坚持每天上午游泳,然后开车到会场来体验。下午先跟女儿视频聊天一阵,再到另一个品牌的治疗仪去体验。4点半去接劳伦斯,到三明路会场去。小孩子是坐不住的,每次她祖孙二人还没进门就听到说话声,无非是承诺和许诺:如果能坐20分钟如何如何,坐不住如何如何,当然中心都离不开一个吃字,还有孩子最在乎的表现。
劳伦斯很聪明,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直转。他脑袋的前额和后脑勺都很大,不像北方的婴孩那样在襁褓中后脑被睡下去。他不识几个汉字,只会英文1-10的数字。有一次紧挨着船长爷爷,便掰着船长的两只手一遍一遍地用英文数数,很有耐心的样子。有一次紧挨着我坐,也是如此。他也懂得坐在上面乱动会过电。当然,坐得住也是嘴巴几乎不闲着吃,果丹皮啦,棒棒糖了,小点心啦,等等,吃完就在姥姥宽大的外套口袋里掏,一举一动令人忍俊不禁。不过,指望一个懵懂幼童能坐得住,是很难的。不管他姥姥用什么办法,总能奏效,他总能坚持坐20分钟,并使过敏症状有所缓解,这就不简单。
(写于2012-04-06 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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