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
一转身就是
一个抉择
一种命运
天空就这样暗了下来
越来越暗
你转身离开
而我没有看见
天空
又暗又低
你转过身去
长发在背后漫卷如旗
满头的青丝
转眼变白
如雪
纷纷飘落
而我没有看见
道路空旷
你打马如飞
你的歌声
在天空中回荡
而我没有听见
我依旧升起炊烟
每天黄昏
打扫门前的落叶
练习一个动作
转身
（2008-5-7）
下雨的日子
下雨的日子
满心里的青草
茂密地生长
空旷又寂静的雨雾
笼罩心情
无所事事
看碟 织毛衣
又打开一本书
拉斯科利尼科夫
正在小酒馆
用他当掉怀表的钱
喝酒
他无路可走
他左手牵着撒旦
他右手拽着上帝
战战兢兢
他无路可走
杀人又自首
下雨的日子
唉，下雨的日子
无所事事
把手心搁在刀尖上
把脚掌搁在麦芒上
笨重的身体
怎么都弯不出
一个轻盈的弧度
下雨的日子
唉，下雨的日子
无所事事
惟有女儿
在雨雾的外面
像格桑花儿一样
舞蹈 歌唱
在满纸的阳光里
画满星星和月亮
又骑上她可爱的小白马
让美丽的红裙子和黑头发
在无边的碧绿的草原上
驰骋又飞翔
嘹亮透明如泉水的歌声
就飞回了雨雾里
她说呀：
太阳总会升起
只是需要
冉冉
我就坐在门前
面朝东方
把雨雾一层一层
看成了
薄如彩虹的纱丽
又飞上夜空去
摇落星星
等着那必定会来的
黎明
旭日
晴朗的日子
（2008-5-8）
感谢你赐我绳索和鞭子
这么多年了呵这么多年
感谢你赐我这绳索
这长长的固若池汤的绳索
又将鞭子高高举起
捆绑又鞭挞
我从未看见
一只大头细腰的小蚂蚁它
流血又结痂
荧蓝透明的骨头碎成玻璃渣
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它一言不发
一声声叹息也蜷缩也湮没
我只看见你
握绳头 举鞭子
你坚如磐石的双手
从不倦怠和颤抖
你看这一年年一季季
满天的落叶纷纷又纷纷
手啊
你岂不怜惜自己
你看这红亮亮的绳子多么牢不可破
几千年来就这样攥在你的手里
你看这金灿灿的鞭子多么耀眼夺目
一直一直就这样举在你的手里
千红落尽层峦尽染
年复一年红雨纷纷打湿我
全部的衣裳和屋宇
让我无处躲避无处安放
这只草编的小蚂蚁
感谢你赐我这绳索与鞭子
让我将栏杆拍遍泪也不再流
让这碎尸万端的绿蚂蚁
也学会了长出小小的翅膀
在这绳索之内鞭影之下
像扑灯蛾一样笨拙倔强地飞
（2008-5-8）
无声也无词我记忆里的村庄
我记忆里的村庄
春天里没有水
我见过那些祈雨的人
干抹布抽打在小孩子的脊背上
只有孩子的眼里
还能流出泪水
只有孩子的喉咙
还能发出哭声
可以感动上苍
降下雨水
我记忆里的村庄
冬天里冰寒雪冻没有柴禾
我见过那为了一把引火柴
跌下悬崖的人
被同伴抬回村庄
在满村人不知所措的眼前
无声地咽气
我见过那驮水的大牲畜滚下山坡
料姜石和尘土跟在后面
我见过那摘桑葚的孩子失足落入山涧
紫红色的桑果和碧绿的桑叶跟在后面
但没有人离开村庄
每天的太阳照常升起
每晚的月亮和星星照着
舍不得点煤油灯的漆黑的夜
一线微光
无声的无词的
我记忆里的村庄
我将毕生伏下身体
顶礼跪拜的一首歌
（2008-5-9）
时间纯属多余
时间纯属多余
言语全然说尽
——加夫列拉·米斯特拉尔
我把一把铁色深沉的古刀收起
深深埋入地底
那流血的心脏的人形的刀柄 如琴
不再握在我的手里
把它还给孕育它的母亲
那苍凉的炙热的大地 呵高原
那惟一的无垠的怀抱
让它瞑目 沉睡
不再醒来
（2008-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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