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翼冰凉如火
1
几千年之后
我是那只草色青青草编的青蛇
在黄土深厚的高原上
在一道犹如旧伤不能愈合的荒草覆盖的皱褶间
在种柏又栽桑的落叶厚积的芬芳的泥土里
梦见了另一脉古老异族人万神之神的长子
托尔蒂克人和阿兹台克人失去已久仍在
苦苦等待和追寻的主祭神
他蓝色透明的羽翼冰凉如舔钢的无烟之火
他从河的源头那道烈焰之门的火山口出来的时候
那毁坏已久的灿烂辉煌的太阳城的太阳正在回来
你看他守城的守着祭坛的女儿多美
米斯特拉尔和卡洛这热带的成熟的太阳里的姊妹
这历尽劫难不屈不挠的命里种出的无色的绚烂的花朵们
多美
拉法埃尔牵着她们的手
黎明的火烈鸟在她们赤裸的额头点燃火焰 光芒
多美 几万里之遥穿越海洋和陆地
落在这赤日炎炎旷古如斯的大原上
照在我草色青青荒凉孤单的额头上
她们的城她们的神她们在天的父兄和恋人
羽蛇
那隐秘的翅翼冰凉 如舔钢的蓝焰无烟的火
让我梦见
（2008-5-11）
2
梦里见过蛇族的人
阿斯特卡，陌生的族类
茂密的丛林炽烈的阳光
古老的文明与歌谣
世世代代不幸而刚毅的生命
被他的女儿用流火滴血的喉咙歌唱
而我孤零零地醒来
在这赤日炎炎旷古如斯的大原之上
带着蛇族人在梦里留下的无药可医的伤
我项带骨笛身披草叶长长的头发里缀满紫色的荆棘花
我洗去铅华惟有一派素净的容颜面朝旷古的太阳
我赤足行走在这遍地荆棘和酸枣刺的川塬沟壑间
剪羽的风四面八方从未停息地刮过我古往今来的身体
我是你情深意重的女儿被你遗弃在怀抱里你不认得我
…… ……
（2008-5-12）
“5·12”的断裂声经久不息
2008年5月12日14点28分
时间从这里折断
一首诗从这里折断
一个人的记忆与生活
从这里折断
折断的声音穿过身体
就像折断的山河城镇村庄
穿过大地
经久不息
经-久-不-息
生命里布满废墟、烟尘
折断的钢筋、骨头
坍塌的建筑、桥梁、道路
崩裂的山，阻断的水
惊恐的、埋没的生命
光，熄灭了
…… ……
（2008-5-22）
香
香点燃
一缕轻的浅的淡的细的
烟岚
含着它的气息
弯曲着
向上超升
飘散
香前的
神龛已空
它独自燃烧
看不见火焰与光芒
烟白的灰
慢慢落下来
灰也不能停留
一丝极轻的风经过
灰也了无形影了
香，就在一炷香的工夫里
度过了自己不着痕迹的一生
（2008-6-2）
一只鹿被细节埋葬
它叫梅花
当它寒冷的时候
当它寒冷的时候
它在无边无际的细节之中
蒺藜、葛针、荆棘、酸枣刺
蠕虫、甲壳虫、蝗虫、蜘蛛
铁丝、钉子、残砖、断瓦
它们集体蠕动着、降落着、张开着、汹涌着
将它团团包裹
方向，不知道在哪里
它不能确定自己的方位
它盲目地移动
抬起足尖
立刻就没有地方再下脚
它向任意方向挪动一步
它们就迅速向它涌动过来
它已疲惫
梅花凋零
但它知道它不能跌倒
它们汹涌着等待着饕餮的时刻
它不知它还能站立多久
这时
一只鹿角枝杈美丽犹如树梢
朝着这细节的深处
朝着梅花
伸展过来
它用眼睛握住树梢
想要沿着它脱离这细节深沉的沦陷之地
树梢能有多少力量
梅花还有多少力气
而它们却有无穷无尽的能量
梅花用眼睛紧紧地抓住树梢
想要跃起身体
飞过它们头顶
然而它只轻轻一动
它们立刻比浪涛更加猛烈地汹涌而来
它们升起它们降落它们汹涌他们包剿
梅花变小
颜色浅淡
像雾一样迷离虚化
树梢从它的眼睛里脱离出去
它终究没能抓住
像雾一样的眼睛里
淌下两滴像露一样的泪珠
梅花不见了
消失了
而埋葬它的细节
也如同从未曾有过一样
不见了
消失了
天使在哪里呢
请你说话
不要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2008-6-23）
一如既往
那可怕的事情
你一如既往地恐惧着
提醒着自己
说，不要沿着一条光线
推开一扇门
那门的外面
可能还是门
那门的里面
可能还是门
但你希望不是
那可怕的事情
一如既往地
朝着你所恐惧和提醒自己的方向
成为可怕的事情
门的外面果然还是门
门的里面果然还是门
你推开一扇门
然后被另一扇门关在里面和外面
仍然有一缕光线
穿透缝隙
落在面前
一切一如既往
就像你从不曾推开过一扇门一样
那门的外面肯定还是门
那门的里面肯定还是门
你把手指放在光线下面
却突然不再有可怕的事情会发生
你不再想打开任何一扇门了
你只想打开这一缕光线
这是否是一件可能的事情
还重要吗
（2008-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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