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瑶本丨黑丁先生 - 世说文丛

陈瑶本丨黑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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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24日下午5时,我们一行16人的旅行团从约翰内斯堡乘飞机来到开普敦。接机的是导游黄先生。他身边一个中等身材体格健壮的光头男子,皮肤棕黑,浓眉大眼,大鼻子,厚嘴唇,穿一身干净的海蓝色衣裤,领口处露出雪白的T恤翻领。用“壮汉”来称呼他应该是恰如其分。他一边帮我们往车上拿行李,一边嘿嘿地笑着说:“马马虎虎!”“马马虎虎!”弄得我们一头雾水。我问黄导这人是谁?黄导说:“他叫黑丁,是我们的司机。”“‘马马虎虎’是什么意思?”黄导笑道:“一次遇到中国客人,黑丁说:‘你好!’对方回答:‘马马虎虎!’他以为马马虎虎是敬辞,于是,一见到中国人就喊:马马虎虎!马马虎虎!”  
原来如此!黑丁的“马马虎虎”一下子就把大家逗乐了。他装好行李,跳上汽车,开出机场。黄导自我介绍完毕后,给我们介绍黑丁:“他今年六十岁,有一个老婆,十七个子女,十个孙辈……”“哇!”几位女士的同声尖叫打断了黄导的叙述。大家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黑丁。黑丁耸耸肩,嘿嘿地笑着,他非洲式的幽默引得大家爽朗地笑了。这笑声如一剂良药,缓解了旅途的疲劳。
 “南非原来的土著居民是黑人。”黄导继续介绍:“后来从欧洲的荷兰、英国、法国等国家来了白种人;再后来又从亚洲的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斯里兰卡等国家来了黄种人。经过几个世纪的通婚融合,产生出一种亦黑亦白亦黄的混血人种,被称为棕色阿非利卡人,也就是杂种人。黑丁即属此类。他的血管里究竟流淌着多少黑种人、白种人、黄种人的血,已经无法考究。他们的语言不是非洲语,不是欧洲语,也不是亚洲语,而是荷兰语、德语、法语、马来语等几种语言的混合——阿非利卡语。”高个子的黄导是辽宁丹东人,三十多岁,用略带东北味的普通话娓娓道来,吐字清晰,语速适中,我们听得明白。黑丁不懂汉语,不知道我们是在说他,偶尔回眸看一眼副驾驶座上滔滔不绝的黄导,傻笑一下,依旧开车。
第二天早饭后,黑丁正在擦车。一位爱说爱笑的大妹子凑过来说:“黑丁,你这个名字不好听。黑腚(丁)就是黑屁股!”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臀部。
黑丁听不懂,只是疑惑地瞅着大妹子的臀部嘿嘿嘿地乐。
“黑丁,马马虎虎,NO!”大妹子又摆摆手,教黑丁说:“恭喜发财!”
黑丁跟着说:“根喜发在!”
大妹子再说:“恭喜发财!”
黑丁还是:“根喜发在!”……
人们又哈哈哈地笑得前仰后合。黑丁仿佛是一个快乐的音符,和他在一起总是笑声不断,只要有他在,旅途就充滿了轻松和愉悦。
从此,黑丁不再说“马马虎虎”,见了我们就扬扬手喊:“根喜发在!根喜发在!”
这天上午,他送我们去荷兰小镇参观斯泰伦博什大学城,又送我们去法国小镇的葡萄酒庄品尝葡萄酒;下午送我们游览了桌山和开普敦公园;晚上送我们去信号山看大西洋日落。
第三天上午我们游完好望角,来到开普角停车场。阳光明媚,风光旖旎:开普角山头的白色灯塔历历在目,回望白浪拍打着的好望角近在眼前;大西洋像微皱的蓝绸一直铺向天际,阳光在“蓝绸”的涟漪上明灭。见黑丁没事,我示意和他来一张以好望角为背景的合影。虽然语言不通,他却善解人意,笑容可掬地走过来,用右手搂着我的肩膀,左手伸出大拇指,两人一起对着镜头露出了笑容。这情景触发了身边几位女士的兴致,纷纷过来和黑丁合影。黑丁左搂右抱,嘿嘿嘿地笑着,两眼眯成了一条缝。也就是在这里发生了给狒狒拍照被误会的事。领队和导游都不在身边,多亏黑丁出面,及时消除了误会(详见拙作《比邻斯堡野生动物游记》)。
下午,他送我们去德尔海滩看企鹅,又送我们到码头乘船去海豹岛看海豹。
几天来的接触,我发现黑丁有几个特点。一、童心未泯,单纯得像个孩子。一天到晚无忧无虑,不时地和相识的不相识的人打个招呼,开个玩笑。他是司机,收入不会很高,经营着那么一个大家庭,却没有一丝牵挂和烦恼。心底清澈得像一池清水,干净的像一页白纸。二、开朗乐观。不知道有多少高兴事,他老是嘿嘿嘿地笑着,仿佛心里注满了蜜,漾到脸上,尽是笑容。一天到晚,乐乐呵呵。在人前,他冲你乐;在人后,他自己乐;开车时,他哼着小曲乐。受到他的感染,大家心里的烦恼事儿,全都烟消云散无影无踪,跟着他一起乐。三、爱岗敬业,乐于助人。他把车内、车外收拾得干干净净,玻璃透亮,车也开得又快又稳。大家坐在车里,非常舒服,一路看景,清晰明亮。我们有什么事,他总是抢着帮忙。
这一次他勤快得有点过分,帮忙帮出事儿来了——
来到开普敦第四天(27日)的早晨,开普敦的游览已毕,大家把行李带到酒店的饭厅里,准备饭后直接去机场。黑丁又来效劳了,他把大家的行李一一送到车上。当他去拖一个胖老太太的拉杆箱时,正在吃饭的老太太勃然大怒,扔下刀叉,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厉声喝道:“光天化日,你干什么!”,黑丁僵在那里一脸茫然。老太太挥起右手,眼看一个耳光就要在黑丁的脸上炸响,幸亏我们及时赶到,帮他解释,才化解了这场冲突。原来,那位老太太虽然也是中国人,却不是我们团的。她误会了,以为遇到了抢劫。这也难怪,黑丁和我们在一起还不足三天,他看错眼,把老太太当成我们团队的人了。
黑丁开车把我们送到飞机场,把行李一一搬下车,和我们握手道别。他挥舞着大手:刚说了一句“马马虎虎!”又立即改口:“根喜发在!根喜发在!”看着我们一步步走远,神情黯然。走出好远,我回头看,他的手还在空中挥动。
飞机升空了,舷窗外一片蓝天,黑丁的大手在我心中挥动着,挥动着;耳边响起了他浑厚的男中音:“根喜发在!根喜发在!”……
黑丁是位爽朗率真、敬业勤奋、热情友善的人。两年的时间过去了,他的音容笑貌仍然挥之不去,时常来到我的眼前,荡起思念的浪花。
2020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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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 《陈瑶本丨黑丁先生》 发布于20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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