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香丨黄崖谷漫忆(3-4) - 世说文丛

胡香丨黄崖谷漫忆(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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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飞子

我看百度里说凌飞子是熊掌,但红婶说的凌飞子是豪猪。
一天午后,红婶来我院里串门,从头发上取下一根豪猪棘刺问我知不知道是什么。我说:簪子,鱼漂……
红婶说,都不是,是凌飞子毛。
后来,我知道那是豪猪棘刺,我自己在房前屋后的小路上山坡上也捡到许多。我觉得豪猪没有凌飞子好听,还是愿意像红婶、房东嫂子她们一样叫凌飞子。我没有看见成年凌飞子,但遇到过两次刚出生的幼崽。
我再没有见过比凌飞子更心大的妈妈和更会自我保护的幼崽了。
第一次见到凌飞子幼崽,是一个深秋夜。当时,汉娜产下子午和玫瑰不久(因为那一段时间,我在纠缠子午线和玫瑰线的问题,就随口给汉娜产下的两只小崽崽取名叫子午和玫瑰了),尚在哺乳期,就和元宝、羲和它们一起呆在屋子里,只有汉普在院子里守夜。
差不多夜半时,汉普在院子里发出跟平常不一样的呜呜咽咽的怪叫声吵醒了我,便打上手电筒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出去看见汉普正对着地上的什么东西一边打转转,一边呜呜咽咽地叫着用嘴巴去拱,碰一下就跳开,再碰一下又跳开。
一开始,我以为是一只刺猬。再看不像,倒像一只椭圆形的刺肉球,头尾都分不清。用手机拍了照,放大些才看清浑身密扎扎短小但尖利的黑白相间的小刺毛,才断定是豪猪幼崽。
这情况,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不理睬吧,怕汉普弄伤小东西;弄回屋去吧,一则怕豪猪妈妈找上门来,它一定就在附近;二则不知道喂它什么东西吃。后来,我用小簸萁端了它,放在汉普够不着的地方,才回屋去继续睡觉。
第二天早晨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院子里看看凌飞子宝宝还在不在那里。已经不在了。
那一次,我没多想。第二次看见,是一个初春入夜时,又是在屋子里听见汉普它们在房后山坡上吠叫,打上手电筒去看。
汉普、汉娜、元宝和羲和在山坡杏树下面围着一只像是刚诞下不久的刺肉球一样的凌飞子宝宝乱叫。汉娜和元宝两个狗姑娘叫了一会就离开了;汉普和羲和两个狗小伙好奇心重,仍在围着打转转,只是下不了口。
我看了一会儿,乐了。知道那个刚落地不久就会保护自己的小家伙是安全的,就离开,放心回屋去了。
凌飞子真是让我开眼也受教了。动物界不知道还有没有类似凌飞子这样的母婴例子。
(2018.10.3)

红婶

红婶的名字不叫红。我不知道她的名和姓。她也不知道我叫她红婶。见面我就只叫她婶儿。因为她的红屋顶非常醒目,我私下里叫她红房子婶,后来就缩减成了红婶。
我见到红婶时,她已经78岁了,但上山爬坡仍是一把好手。是她带我去看让我一见钟情的黄崖根没有院墙和围篱的小院子的。
那年早春,我在小院安顿下来以后,也只有红婶时常来我这里串门。
红婶的儿女都搬到山外新村或城里去住了,日子过得也都红火,但谁来接她她都不去,就愿意一个人留在老村老屋里。
红婶日常闲来无事,在水泥村道尽头通往山上的路口摆个小摊,卖些饮料小零食和自己砍削的木棍手杖,自己采摘的野山果之类。除了周末,平常也不大有人。红婶说,也不指望能卖到几个钱,就是岔个心慌。
不出摊的时候,红婶有时上山去采摘野菜、野果、砍木棍时,也会来叫我,问我愿不愿意一同去。我若没事,大部分时候是愿意去的。
每次上山,红婶都先替我砍个木棍手杖,怕我不习惯陡峭的山路,跌下去。她自己只在腰背后别一把砍刀,走在前面。
许多红婶能到的地方,我到不了。那些地方,看上去都是茂密的能把人埋住的灌木丛和荆刺,完全没有路和人经过的痕迹,不知高低和深浅,怎么敢走进去呢。
这种情况,大多时候,都是我找个稍微平缓或有大石头的地方,坐下来等,或在树林里随意采点花草之类。红婶自己过去,很快隐没在茂密茫苍的灌木丛中,不知远近了。有时,可以听到她砍木棍的声音,有时,可以听到她招呼我的“噢~嗬”声,我也“噢~嗬”“呜~呼”地回应她。等她回来找我下山的时候,已经是满载的,扛着捆成一捆的端直带斜把手柄的木棍手杖了,回去刮削处理后摆在她的小摊上三五块钱卖给游人。
有些时候,我需要跟着她趟灌木丛,不敢下脚,怕一脚踩空,掉下去。但红婶说,不怕,你跟着我,这里原本是有路的,生产队那会儿常走,现在没人走,草长严了。
红婶、房东嫂子她们都是大半辈子,甚或一辈子生活成长在这一带山野间的地道山民,方圆几十里,甚或上百里的山山岭岭、河川沟渠、树木果草、禽鸟走兽她们都了如指掌。每次跟红婶上山,听她有一句没一句的唠嗑,都能学到许多东西。有些当得真,有些也不一定当真。
比如遇到蛇直立起身体的时候,我以往认为这表示蛇有攻击意图,但红婶说,这是蛇站起来跟人比个子,你把鞋脱下来扔过头顶,蛇看见比不过你,就走了。在山里经常遇到蛇,但还没有遇到过蛇迎面直立起来的时候,所以也没有试过,心里不大当真。
又比如一个人走山路的时候,时常会喊喊山,唱唱山歌什么的,就像《五朵金花》里的采药爷爷那样。我以为这是表示心情舒畅或者给自己壮胆的。一般情况下,一个人走在寂静的山林里,是不大敢出声的。但红婶说喊山还有一重用意,是给大虫子(野兽)打招呼的,人怕大虫子,大虫子也怕人,会互相躲避,如果周围有大虫子,喊一喊,它听见了,会躲起来,不会碰到当对面。
红婶也时常会像长妈妈一样给我说怕怕,比如谁谁谁半夜醒来看见大熊爬在窗户上了;比如谁谁谁住得偏僻,被毒虫子咬死了,很久以后被人发现时浑身都是青紫色的了;比如谁谁谁背瓦上山时,从山崖上摔下来了;比如谁谁谁上山砍木竹时让兽夹子夹了脚了;比如谁谁谁让一帮闲人骚扰和欺负得住不下去了,等等吧,总之说怕怕多半是叮嘱我要如何小心和避免的吧。
红婶也教我认了一些树木和野菜、野果,只是我自己的时候,能认出来的不多,各种草木长得相似的太多。这倒没什么,如果有心要多认一些,我可以借助其它方式。我只是喜欢跟红婶上山,她说每天走走山路,比吃药管用。我一直都不喜欢去旅游名胜景区,就喜欢荒山野洼。(2019.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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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 《胡香丨黄崖谷漫忆(3-4)》 发布于202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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