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想说说母亲出嫁这个话题,之所以迟迟没有动笔,倒不是因为没有时间,主要是我想力求细节真实,因而想等看过我姥爷当年的日记后再动笔。由于姥爷的日记不是那么方便就能看到的,要等的话时间会拖得太长,所以我就先写出来,如果有什么不真实的再改不妨。
我姥爷姥娘就我母亲这一个女儿,自幼娇生惯养,除了家学渊源的影响,倒也没有读过很多书。同时,因为她出生六个月就为她找了一个看妈,从小贴身伺候,养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习惯。我母亲不善厨艺,从未下过厨房;也不擅女红,只会做一点针线,从没做过什么实用的衣服之类。在她的观念中,觉得生活本就是这个样子,就是成天无忧无虑的。等着到十几岁时,家里来了女客人,提出要见见六姑娘(我母亲叔辈大排行老六),我姥娘才叫我母亲到客厅见见亲戚。我母亲说她最不愿意见人,见人就要说客套话,她也不知说什么,感到很尴尬。姥爷姥娘从我母亲小时候就没有大声说过她,尤其我姥爷非常喜欢这个女儿,对我母亲说话总是非常温和。母亲说从小没有见过我姥爷姥娘大声吵嘴,家里总是一团和气。身处这样的生活环境,使母亲不知柴米油盐从哪里来。
待母亲十六岁时,我父亲家就来提亲。当时我父亲在青岛,为了表示对我母亲家的尊重,我爷爷和我父亲亲自到北京见我姥爷。那时两家都是潍县的大户人家,彼此都很清楚相互的家世,无需再了解。我父亲是张兆栋的五世孙,张兆栋是清朝封疆大吏、两广总督,并代理台湾管理之职,可谓家世显赫。虽然到我爷爷这辈已是四世孙了,可并没像陈家已经沦落到靠卖地、卖古董为生的地步。当时我爷爷过继给张兆栋的儿子做孙子,因为他儿子生病死了,儿子这辈人丁不多,没法过继儿子,所以只好过继了一个孙子。听母亲讲,老一辈人都知道先祖张兆栋有了钱就到潍县买地买房子,所收藏的字画、古董也都放在潍县。他的本意也想告老还乡回潍县。(至于究竟最后为什么没有回潍县,在这里就不说了) 这样我爷爷比他几个弟兄更有钱有地,当时我爷爷家有地八百亩。当时潍县的亩大,顶青岛周边的两千多亩。我爷爷还有一片房产, 张兆栋的儿子觉得我爷爷没有读多少书,也没有一官半职,就给他四千两银子,让他捐个候补道台做个官。听母亲讲我爷爷很得意当时没有买官,我爷爷看局势不稳,就在青岛买了几处房产。其中就在现在的齐东路买了一块地皮,准备盖别墅;在龙山路十四号盖了一栋别墅全家人居住。在大沽路买了一个大院子,一圈房子中间有一个大院子,二层楼就是那种出租的房子,住着几十户人家。后来通过收取房屋租金,又买了一处这样的房产。此外还有公司股票,我爷爷又把老一辈的资产发展的更大。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爸爸又长得一表人才,我姥爷姥娘从心里愿意这门亲事,认为把女儿给这样的人家做媳妇,肯定一辈子锦衣玉食,仆人厨师伺候,没什么问题。当时两家差别很大,我姥爷唯恐对女儿将来的生活不利,所以尽其所有也要给女儿办一份像样的嫁妆。
当时我姥爷在北京干一份差事,并没有多少钱,还不够一家人的吃穿用度,还需要卖地卖古董维持局面。姥爷手里没有现钱,也就是有些老一辈传下来的文物古董。父母订婚时,我姥爷就给了我爸爸一副汉代玉腰带扣,四部历代大儒的诗,十八块镌刻着十八罗汉图像的古墨,一块端砚,十支毛笔,还有先祖陈介祺的一副扇面,乾隆儿子成亲王的册页。我姥爷知道我爷爷也是冲着先祖陈介祺的名气才找到他家,可是现在名不符实,也只能挑出几件可以当订婚的物件。这些订婚物件虽然不是现钱,但是也价值不菲。当时由于母亲年龄小,又从小没离开过父母,姥爷姥娘舍不得把她嫁出去,所以不管爷爷家怎么催,就是不想把女儿送过去。当时很多潍县人也在北京,在闲聊天时就告诉我姥爷,说你们再不嫁闺女,人家就要给儿子说小老婆了。当时大户人家怕孩子寻花问柳败家,早早地给他找个丫头照顾,也就是小老婆,以便这样能拴住孩子不至于败家。我姥娘一听说这个就急了,自己跑到青岛住在亲戚家,打听到对方还没有找小老婆,所以回北京后就答应办婚礼。于是就忙着找人做衣服,首先做了六件棉袍,六件夹袍,四季衣服,当时在北京住,算是比较时尚了,高跟皮鞋买了四双,绣花缎面鞋几双,四个红皮箱子。还有首饰等,下篇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