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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萌之丨人生路上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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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聚会,有一位外籍华人在场。在众人的问寒问暖中,他说了一件让人尴尬的遭遇,事情是这样的:他去国外生活三十多年了,一直没有回国。这次回国见到国内的人,有种特别的亲近感。所以即便遇到陌生人时,他也会不由自主地点头微笑示意。

一次他乘电梯,内有一个妙龄女郎,他向女郎点头微笑,没想到女郎劈头盖脸骂了他一句“你有神经病!”

他瞠目结舌,顿感无地自容!

其实人生路上,往往会遇到并非自己原因造成的不愉快。

四十年前,我也遇到一件让我尴尬的事,这件尴尬事留下的印象,却很是意味深长。

四十年前,恢复高考时,各地中学里都突然涌进大批社会青年复习功课,预备参加高考。我所在的郊区,某中学因为新进二百多名社会青年,学校人满为患。学校很无奈:可以腾出库房代作教室,但是教师哪里去找?那年月,教师奇缺,所以各地才有了不计其数的民办教师。这所中学的校长只好请示教育局:是否可以向社会招聘代课教师。

当时,恢复高考是天大的事。各级领导都十分重视。教育局长不敢怠慢,也不敢自己做主。立刻向县委、县政府作了汇报。县委召开紧急会议后做出决定:面向社会招聘代课教师。本着择优录用的原则,进行考核与面试相结合的方式。被招聘的代课教师,原单位继续发放工资,学校给招聘的代课教师发放临时补贴。学校将招聘的代课教师花名册呈报教育局备案。教育局负责向财政局申请补贴费用。所谓补贴,目的是为了吸引人,尽快解决代课教师问题。

这一招很管用!代课教师的补贴费相当于原单位的工资。也就是说,代课教师可以拿双份工资!在那个教师工资每月几十元的年代里,这个招聘代课教师的决定,对于很多知识人不啻为从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于是应聘者云集报名处,足有二百多人。但是学校仅录取六名代课教师。经过笔试面试后,学校选了前二十名应聘者,进行课堂试讲,然后从二十名试讲者中录用六名为代课教师。所以应聘者的激烈竞争可想而知。

还好,经过一番“过五关斩六将”后,我成了一名数学教师。平生第一次走上了我羡慕的讲台。

高考结束后,其余的代课教师都回原单位了。我因为数学课被认为讲得好,所以被校长找我谈话,希望我留下来。我半开玩笑地问:是否继续有补贴?校长说你愿意留下来,其他的事都由我来办妥。校长谈话中向我诉说了了苦衷:经历过那十年的折腾,学校教师队伍确实素质水平太差。几个民办教师都是政治条件优越进来的,其实不胜任教学工作。

最终我所以答应留下来,一是校长的真情感动了我“士为知己者死”;二是我确实很愿意教学。关键是我的原单位是否同意,因为我是厂里的技术骨干。后来校长向上级领导请示后,我终于被学校留了下来,继续教数学。

继续教学的第二年,同级部的同事陈老师因病请假,她的学生课,教务主任让我临时兼着。

下课后无事,我去陈老师家探望。她家离学校有几里路,我左打听右打听才找到了她的住处。

到她家才知道,她是重度感冒,咳嗽得嗓子都哑了。

我安慰她:你的课教务主任安排我兼着,不会落下学生课程进度,你放心好了。重感冒传染人,我没坐下,旋即离开了她家。

三天后,遇见陈老师的丈夫,我问他“陈老师好些了?”他的回话让我甚感意外:“你为什么趁我不在家去看我老婆?”

我一时语塞,感到好笑:那时除了高干家庭,一般人家没有电话,当然更没有手机了。我怎么会知道你不在家?再说我去看病号同事,人之常情,这有什么?

看到陈老师丈夫那副充满敌意的神态,我一言未发,转身离去,表达了我的鄙夷不屑。

事后,我与教务主任谈起这事,教务主任安慰我道:“他们两口子,陈老师是大家闺秀的青岛姑娘,她丈夫是当地的土老冒工人。上山下乡年代里,知青的陈老师去了临沂的穷山沟,后来经人介绍,嫁给了这个土老冒工人,毕竟在郊区离家很近了。但是更重要的是,土老冒工人的父亲是当地的书记,在当地呼风唤雨。不久他的儿媳妇陈老师成了民办教师,又不久陈老师转正成了吃皇粮的教师。但是不管从哪方面看,陈老师两口子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所以她丈夫对她百般呵护中,有种家有‘娇妻万事牵心’的病态心理!他们的婚姻其实是‘历史的误会’。陈老师丈夫对你的质问,让你可能感到受辱。但是,在‘历史的误会’中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是不是受辱?”

我听后喔了一声明白了:大家闺秀在“文革”年代里意味着什么?那是遭人冷眼的社会贱民啊!所以身为大家闺秀的陈老师嫁给了一个“文革”中领导阶级的儿子,在当年她那是三生有幸呀!

唉!确实是“历史的误会”!不过,教务主任说的“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是对“历史误会”的嘲弄,还是对那个时代的讽刺?

几年后,在“无工不富无商不活”中,我受命还是不得不离开了教育界,去企业从事机械设计工作,为“无工不富”开始忙忙碌碌。后来参与新建工厂,我成了这个新建长的厂长,管理着一千多职工。

那时的中国小车很少,私人小车更是极其少见。我因是厂长,出行有小车。很是方便。连县里的一些领导,都经常借我小车用。

不过那时我的住宅与单位都在郊区。

郊区当年没有公交车,从郊区去市内很不方便。有事只能坐火车,或长途汽车。

有一天,多年未见的陈老师的丈夫突然去找我,说他家里有特急重要的事,央求我的小车帮忙。

我一听,救人要紧!二话没说,就让司机开车跟着他走了。

事后,陈老师的丈夫带着礼品找到我答谢。看着他放下的礼品,是价格不菲的高档烟酒,在感慨万端中我断然拒礼,并意味深长地告诉他:“中国是个熟人社会,人生的路上不一定会用到哪个熟人。所以对人、特别是对熟人,最好善意相待。你借用车,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客气。你是个工人,老婆是个清贫的教师,生活也不容易。你把礼品一定拿走,否则我让司机给你送回去!”

他见我态度坚决,只好千恩万谢一番走了。

望着陈老师丈夫远去的背影,我不由得感叹:人类的爱情实质上都是一样的,都是一种非理性的感性现象。但是因为“历史的误会”爱在一种不放心的提心吊胆中,是不是太可怜了?

实际上即便爱得要死要活,也不是理性完全无影无踪了。难道因为不放心的爱,可以随便猜忌别人,出言不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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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 《祁萌之丨人生路上的尴尬》 发布于202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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