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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萌之丨从一道面试题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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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岛二中2020年面向全市的招生面试题,第二道试题存在的问题具有一定的普遍性。所以有必要通过对这道试题的评析,纠正社会上流行的一些不正确的看法。这道试题说:

中国顶级专家指出,中医是用非常辩证的,科学的思维方式看待人体。这种观点不被西方医学所承认,但我们有责任向世界介绍这种中医观点。问学生对这个中医辩证地看待人体的观点有什么看法、并说明理由。

这道题存在很多毛病:

什么是顶级专家?谈中医与人体,都是个科学问题。涉及到科学问题的试题,怎么可以用“顶级专家”这种文学语言表达其真理意义?“顶级专家”的说法,仅是一家之言,并不必然地是真理。常识告诉我们,真理都是经过科学论证后、又经过实践检验的。人的身份任何时候都不具备佐证真理的理由。社会进化到今天,凡事都要讲科学,——“科学发展观”这句话是写进执政党党章里的!怎么能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不能凡事重蹈“圣人曰”的旧辙。试题用“顶级专家”的看法、而不是用科学论证来说明中医的辩证看人体这种“观点”,能站住脚吗?

试题中说“中医用科学的思维方式”,值得怀疑:

什么是科学的思维方式?众所周知,科学的思维方式就是逻辑思维。那么,常识告诉我们:逻辑思维则是凡事问“为什么”的思维方式。这种思维方式就是以“为什么”为起点,以因果律为主导,经过一番逻辑推理,最终得出结论的过程。遗憾的是,中国人自古以来就没有凡事问“为什么”的习惯。中国教育培养的学生是凡事问“是什么”的思维方式。况且中国文化里没有逻辑学,中国人也不懂逻辑思维。中国文化里压根就没有逻辑思维这个说法。所以二中面试题里所谓的“中医用科学的思维方式”不知从何谈起。

众所周知,试题不是学术文章可以商讨;试题是没有商讨余地的,试题必须百分之百地没有错误、没有漏洞!试题拿“顶级专家”说事,失去了试题的严肃性与科学性。

把“辩证的”与“科学的”并列这种说法能成立吗?辩证是一种很有局限性的方法,并非绝对正确的方法。辩证在实践中往往变成了“怎么说,都有理”!了解中国传统文化的人都知道,辩证在古人那里畸变为诡辩术。中国先秦很多政客都会这套把戏,特别是战国时的苏秦与张仪搞合纵、连横到各国游说时,把辩证运用到“炉火纯青”了。但合纵、连横仅是一种政治策略,不是科学结论。

严格说,科学是不讲辩证的!科学讲具体问题作具体分析;讲“是什么,就是什么”;讲实事求是;讲一语中的、直达要害!讲科学理性——“以事实为根据,以逻辑为准绳”!科学定律、科学定理、科学道理、科学结论,都是用逻辑推理出来的、用数学计算出来的——不是、也不可能用辩证思维辩证出来!科学如果讲“这样说有道理、那样说也有道理”的辩证,就没有科学结论了!除了“顶级专家”这种错误的说法外,出题人在哪里还见过辩证可以与科学“并驾齐驱”?实际上在很多讲科学的地方,若讲辩证,不仅湮没了科学思想的光辉;甚至很可能误事、误人、误命的!

例如:有患者需要立刻手术切除病灶,才能挽救生命。但任何手术都有风险。按照“顶级专家”的辩证思维:手术可能病愈,恢复健康;手术也可能失败,致人死亡——在这种于事无补的辩证中,患者家属左右摇摆、举棋不定。结果在犹豫不决的辩证中,错过了最佳手术时间,患者去世了!辩证在这样的严峻事实面前不是误人生命吗?

假设“顶级专家”得了静脉血栓病,此时的“顶级专家”大概不会用中医辩证自己危在旦夕的血栓病吧?因为血栓病在以前是死亡率很高的病。今天的血栓病患者恐怕都会实事求是地赶快接受打点滴,救命要紧!这样说绝无贬低中医的意思,而是提醒“顶级专家”要实事求是,要讲究科学。就像西医也有自己治不了、中医能妙手回春的病例一样,必须从事实出发,而不是从空谈辩证说事。

如果“顶级专家”的孩子发高烧四十度。“顶级专家”肯定不会给孩子用中医辩证辩证如何退烧。而是不管中医辩证了,立刻给孩子吃退烧药、打退烧针,救命要紧!
“顶级专家”有所不知:科学定律、科学结论以及真理等,都是在不辩证的“偏激”中发现的!并用“偏激”的语言予以表达的——这大概是“顶级专家”不知道的常识。但是,这个常识连中学生都知道:他们在学习数理化中知道的那些定理定律,哪一条不是用不辩证的“偏激”语言予以表达的?大家几乎都上过中学,都能信口说出一条定理定律。所以这里不必举例了。

不过对这个常识性的结论,马克思终生不易的座右铭却是最好的佐证。马克思的座右铭是:怀疑一切。马克思所以把“怀疑一切”作为座右铭,是因为这是发现真理唯一不可替代的科学方法。但“怀疑一切”这种方法,不但没有辩证,反而是一种极其“偏激”的方法,是把“怀疑一切”怀疑到最终得出了科学结论、最终发现了真理才罢休。不难看出,马克思的座右铭是用不辩证的语言表达了不辩证的科学方法。所以我们不能不怀疑:动辄拿辩证说事的“顶级专家”是否完成了中学学业?

那么,“顶级专家”用中医辩证地看待人体这个说法,是否就是医学中可以具体操作的正确方法呢?

稍有点中医常识的人都知道,中医辩证思想是讲究阴阳、表里、寒热、虚实、水火……这个“对立统一律”思想没有错,是普遍的真理。但“对立统一律”仅是对天地万物存在现象的一种哲学概括,并非可以具体操作的方法。常识告诉人们,任何真理性的理论思想,都不可能直接变为实践方法。要想把理论思想变为实践活动中可以操作的方法,必须有一个中间的转化过程。这个中间转化过程尤其需要人类的智慧!

例如,阿基米德是在洗澡中偶然发现浮力定律的——阿基米德高兴地光着屁股就跑到大街上了,并发狂地喊“我知道了!”但是后人根据这个定律能制造出大型钢铁轮船来,中间的“转化过程”比阿基米德发现定律时要困难得多、费事得多。

实事求是地说,中医的辩证思想是有道理的。但这种辩证思想不可能直接是医疗实践中的具体操作方法!具体操作中讲辩证什么事也办不成。辩证思想只能作为医学中的一种原理,一种理论指导思想。如何把这种理论思想变为可以操作的方法,这是中医几千年来一直面对的难题。在一定意义上说,这个难题难以解决的原因之一,就是医生与中医学家都像“顶级专家”那样直接把辩证思想笨拙地套用在实践中,对辩证缺乏科学的转化,只会在辩证的套路中踏步不前。于是听这些“顶级专家”侃侃而谈中医医疗,似乎不无道理,并且“怎么说都有理”。实际上却并不解决具体问题。都是些华而不实的空谈,是拿抽象的辩证思想纸上谈兵罢了。

这里提醒读者注意:批评“顶级专家”,并非批评中医,绝无诋毁中医的意思。而是怀疑“顶级专家”所谓的辩证看待人体到底看到了什么?看到了骨骼系统?看到了肌肉系统?看到了血液循环系统?看到了呼吸系统?看到了神经系统?看到了消化系统……?——“顶级专家”概念中没有的这些“人体”组成部分,却是医学必须面对的具体对象啊!离开了这些“系统”对象,哪来的医学?问题是“顶级专家”如何辩证看待人体的这些不可或缺的“系统”?可以肯定的是,专家、教师回答这个问题都颇费思量;让初中生回答,岂不是强人所难?出题人出这样的连自己都搞不明白的试题,是想面试考生的什么。

笔者不是医生,更不是专家。但四十年前那个“几亿人看一本小说”的年代里,因为没有书读,我看完了以《黄帝内经》为代表的几部中医经典著作。感到中医是中华民族文化中的瑰宝。只是觉得这块瑰宝,犹如一块质地举世无双、没有完全雕刻完的宝石!中医的宝贵及其潜在的何等丰富的医学内涵,不是“顶级专家”空谈的那些很不靠谱的东西。中医的重大价值不在理论上,而在经验上。实际上中医并没有完善出一套经过科学论证的完整理论,这是西方人难以接受中医的根本原因。但是西方人没有看到:中医是中国人几千年积累的多么宝贵的经验。这种几千年积累的经验确实是不可替代、举世无双的文化财富。这里讲一下我亲眼见到的一个事例,可以说明中医有待开发的多么丰富的宝贵内涵:

四十多年前,某医院一位大夫朋友邀请我去他那里打乒乓球。正玩得兴奋时,一位护士进来告诉大夫,门诊有个重病号。大夫放下球拍去了门诊。原来是一个破伤风患者。大夫告诉患者家属:“他得的是破伤风,我们医院无法治,你去大城市医院也无法治。不过你不要担心。我告诉你个地址,你去那里拿一种药丸,可以治。肯定能治愈。”后来患者家属如法炮制买了药丸给患者吃上。患者不几天就痊愈了。能治愈破伤风的药丸,是青岛近郊农村的一家农户的祖传秘方。只要是破伤风病,这种药丸必能“药到病祛”,必定治愈。四十多年前,破伤风是西医中医都无能为力的“绝症”。但这家农户的祖传秘方却有神奇疗效。

后来青岛某大医院对这种药丸找科研机构作了专门材料分析。通过科学手段知道了药丸的材料。但根据材料制造的药丸却没有疗效。有内行人道破奥秘:关键的技术在制药的火候上,火候是目前的科学手段无法从药丸本身检测出来的,只有农户的经验知道。那才是祖传秘方的奥秘所在。

这个真实的故事给我很大的思想震撼:数千年中医积累的经验是一座巨大的宝藏!中医的价值在经验;中医的奥秘在经验;中医的希望也在经验——如何从几千年的中医经验中总结出科学理论来,是中医的发展前途所在!中医历经数千年仍然停留在原有的水平上没有突破性的发展,没有出现划时代的中医革命,与中国文化没有科学理性密切相关。
问题是,近百年来中国的中医学家,例如那些“顶级专家”们,不会从上述这个实事求是的科学理性视角发现中医的希望所在。只会在几千年不变的“望闻问切”中空谈没有多少实践操作价值的辩证。并跟着有权力的中医门外汉苍白地空喊“振兴中医”!这些人的颟顸之处在于看不到目前中医不是个振兴的问题——振兴什么。中医的经典都在各地图书馆、在中医大学、在中医专业课堂上完好无损呢!重要的是用实际行动:珍惜中医这座宝藏,开发这座宝藏,研究这座宝藏,如何用科学理性从这座宝藏中总结、提升出新的中医科学理论来!——这是中医的前途与希望所在,是中医道远任重的伟大历史使命。完成这个历史使命,不是空喊几句“振兴中医”的口号,更不是像青岛二中出题人那样,弄巧成拙地拿“顶级专家”都不明白的问题当试卷难为学生——这种表面文章想做给谁看呀!

二中是青岛的重点中学,师资力量自不待言。如此雄厚师资力量学校,也会出现如此不堪的试题错误,说明了什么?说明目前教师队伍的水平很成问题。说明二中就不具备面向全市招生自己出题的能力!于是想到:青岛教育科学院的那些教育专家们为什么不出题?这些专家们都干什么去了?纳税人养活这些专家干什么?二中面试题出问题,不仅是二中自己的难堪,也是青岛教育局的不光彩!是教育科学院的失职!联想到不久前青岛某中学发生震惊全国的少女弑母案,青岛教育界是不是应该很好地检讨一下青岛的教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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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 《祁萌之丨从一道面试题谈起》 发布于2020-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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