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龙丨苏州居行吟(组诗之四) - 世说文丛

阿龙丨苏州居行吟(组诗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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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巷.jpg

雨巷

这首诗,每一句都在下雨,
每一滴都落在江南,
而雨巷往来的人间世故,
爱恨情仇,毫无例外,淋在雨中。

他用双手捧着她的下巴。
她看到一个春天,两个月亮和
一道伤口。
那伤口向她俯下来,
湿润,微凉,弥漫杏仁味。
被自己骨头的响声惊醒,
她起身,扶住与她一同苍老的竹床,
白墙的脸堆满皱褶,一层层剥落,
拉开茶柜,几只蚂蚁的尸体——应该是昨天的,
捻出三根檀香,她颤颤地点燃,
卧室通往餐厅的过道上,神龛有点高了。
已经很久没去巷口,
推开木格窗,她看见少年
和落英的桃花。

最后一次见她,是十年前。
找到这儿真不容易。他说,收起伞,放在木门边石鼓凳上。
裤脚的雨水濡湿地面。她慌乱地坐起,掀翻床边的药罐。
你来了。长发落到肩上。一张笑脸闪动白蜡的光。
找到这儿真不容易。他说。
五十朵白菊簇拥五十朵黄菊。
雨水沿着黑色的伞沿流成瀑布。
他蹲下来,触摸石碑的阴文,短暂的一段时光。
一张笑脸。左颊一只酒窝。长发落到肩上。

麻雀飞落巷口,像平常一样,
水洼里跳舞,觅食,梳理尾羽。
穿开裆裤的孩童,捡起一枚细小的石子,
他摇晃着走近麻雀,希望再近点,
到了不能再近的距离,他丢出石子,
落在麻雀跟前。麻雀一个愣怔,
啄食石子,太大了,它无法吞咽。
而孩童,粉红的屁股跌坐青石的水里,哭了。
麻雀跳跃着,没有飞走。
麻雀落在同一个地点,细雨纷纷。
老人的左手被老妇人搀扶,右手举高拐杖,
指点那只麻雀,嘴里嘀嘀咕咕,
麻雀抬起头,扑棱下翅膀,飞走。
妇人看看老人,又看看麻雀,
她没明白老人说过什么,
也不清楚麻雀为什么飞走。
还要废话几句:
你可以认为那个孩童是老人的童年,
但老人却不一定是那个孩童,
但他可能是那只麻雀——无论如何,
少小离家的总是多于老大回来的。
两只麻雀可以是同一只,
也可以不是。不是的概率大于是。
因为六十年以前,
一只麻雀看到自己的前世,
一屁股跌进青石的水里,粉红的那部分很痛,
想飞却没能飞起来,只是在哭。
藤萝花在雨巷小心翼翼地,占领墙缝
它坚持一年一年,绽开紫的粉的隐忍的花束,
它痴迷于研究、探索麻雀、孩童和老人荒诞的循环,
包括它自己的循环。

四十岁的女人,
生在北方灿烂的山顶,
她从未去过江南的雨巷。
她不相信没有去过。她认为,
至少她的母亲,或母亲的母亲,在雨巷出生,
虽然她没见过母亲和母亲的母亲。
她每天穿上大红内裤,
打开血红色的伞出门,
可她从未去过江南。
朱漆大门外,刀光剑影,
黝黑的砖楼中人头跪地,魂飞魄散,
有多少刀举起,就有多少头颅落下。
血冲击着雨水,流去雨巷,
一匹枣红马,四蹄飞腾,向北狂奔。
英雄背后,粉红色包裹里,女婴的哭声,
从江南一直哭到漠北。一座山上,
狩猎的老人,埋葬了英雄。
推开黑色边门,四十岁的女人,
在巷内庞大神秘的砖木房前站立,
常春藤给楼房只留下两只眼睛和一张嘴巴,
空寂,宁静,黑暗,无助……
她想象所有无奈的词汇,
坐在断掉一条腿的大木桌前,
展开一条粉红色纱巾,
她的大红内裤,裸露在镜头前……
她琢磨扮演的角色,
越来越熟悉。

年轻的女孩站在雨巷东头,
她让男孩站在西头。
她撑开油纸伞,他也撑开。
她向西走,男孩向东走,
他们走向对方。
女孩走得慢,他也走得慢,
她加快脚步,男孩也加快。
之前,女孩在雨巷中间划出一条白线,
他们要站在白线两侧分手。
他们的距离在接近,
可以听到雨点击打彼此的伞沿,
可以看到彼此的眼睛了,
现在可以听到呼吸,来自两颗跳动的心。
女孩看着男孩,男孩看着女孩,
他们在白线两边站了三秒。
他们错身,雨滴跟着错身,
女孩继续西行,男孩继续向东,
女孩没回头,男孩也没有,
他们的背影,不,他们没有背影,
背影随记忆消失。
没有痛,没有哭,
没有什么大不了,女孩说。
再来一次,她喊道,
我没闻到桂花香。

一些人站在雨巷,
淋着雨,听我讲故事。
可是我没有在雨巷,
讲故事的不是我。
在故事发生前,
我已经离开熟悉的事物,
躲进快乐的陌生里。
际遇暗含某种悲剧,
而人生往往荒凉在那些地方。
我迷恋雨巷,
这个结果,
向我展示了空寂。

麻雀抖落闪亮的羽毛,
在雨水中起伏,
像幅幻影,
巷口的桂树抖抖身子,
雨下得更大了。

碧螺春.jpg

碧螺春

雨前的叶片在雾里确立了与自然的关系。只是它们不知道这个关系可以维持多久。雾看似加重实则淡化了某些色彩,比如杏梅因过早生长而垂落的迷离的阴影。还有松和桂,因为一直苏醒,也就说不出新的故事,一切都习以为常。但是雨快要降临了,年年如此。碧螺春不清楚这个世界发生过什么,它们只是试探着抽出新的叶芽,所有的关系和感觉来源于我们看到它们之后。

我们把茶叶的灵魂赋予这种植物,灵魂就不再是空气而成为一片叶子。我们让这片叶子吸收天地神明的精华,以便让更多美德可以顺利进入我们的身体,哪怕只是为我们安装一个粉饰的边框,我们的灵魂也足以成为可供触摸和炫耀的实体——至少是一幅精美的绘画。至于受难和毁灭,则由碧螺春完成。而生命和死亡的旋律,看似由我们的手在弹奏,实际并非如此。

洞庭湖东西山的村落永远都有茶园,苏州城巷口弄内永远都有茶庄。茶叶之灵经由土地、火和水,输送到我们体内。这是个善良的过程。

她是山村里任何一个你可以想象的女孩。你可以想象她的头发。你喜欢长,她就长发披肩,甚至垂到腰际;喜欢短,它就只到耳根,不会盖住精致的耳轮。无论长短,那头乌发披了早露,在雾里闪光。她的眼睛,如果你只想到美还不够。那是两颗寒星,闪着洞庭湖深处的光泽——你无法走进去,因为你一口气走不到她的底部。她的鼻子,由于饱尝了原始的气息,像她的唇,你只能想象乌云背后一束光,偶尔投射到山脊,而山脊上一只水鸟,在专注地打理羽毛,时而看看远方。

她从村里出来,走的是泥土的小路。她穿水粉色上衣,宽大的淡紫色绸裤,右手挎圆形的竹篮。小路把晨雾分割成了块状,她很小心地沿着泥泞走向风景深处。一切都很静谧,万籁放低了呼吸,只有露水从桃、李、杏、梅、柿、桔和松竹的叶尖上滴下来,掉在地上,发出无畏的声音。此际,有进入生命内部的空寂。有无也有满。

她的手,有罕见的天赋。她伸向一只嫩芽,嫩芽便轻轻地依附在她两个指尖,并很快进入竹篮,跳动一下或者两下,便安静下来。她的世界和碧螺春的世界就这样在这个早晨交织,形成一种弹奏,在视野可及的尽头,像几个起落的音符。而碧螺春,在音符中端坐。

她采摘了七万多个芽尖,日上三竿前。我正好赶到那里。她拉过我的手,闻了闻:有城里的脂粉味。我只能跟着她而不是帮助她原路返回。脂粉味,我一路想着,大概更像污浊味,也许在她眼里,城市就是污水坑吧。

而她对碧螺春简单的忠诚,让我肃然。她呵护着竹篮,回到她的小院。小院围了篱笆,蔷薇开始萌芽,粗大的嫩芽看得久了,令人疯狂。院内一棵巨大的香樟,各种鸟儿开始向它的树冠聚集,吟唱此起彼伏。三只母鸡刨地寻食,偶尔追逐,是因为一只发现了它们都想得到的食物。一只羊卧在角落,有干净的脸和年轻的胡子。她把竹篮挂在从香樟垂下来的挂钩,一篮清幽随风摇曳。

假如鸟的粪便掉进竹篮,她会怎么办?在她准备滚圆的松木时,我一直担心地想。没有我担心的事情发生。不久,七万个芽尖已经摊薄在竹席。香樟的浓荫里,她精心挑选每一个嫩芽,一些不能让她满意的芽尖成了母鸡的食物。我觉得这世间的美和静就这样形成了。她蹲着捡芽的姿势,专注而隐忍的表情,一起一俯的肩膀,让我想入非非。

太阳碰弯树梢。她点燃松木。松香轻飘,却穿透了我。温度在平底锅迅速上升。她抿嘴一笑:过来帮忙,做回杀手吧,看着火。她高举芽尖,芽尖如一场春雨,落入锅中。她弯腰,秀发几乎触及锅底,翻炒、抖动,芽尖扭曲、变形,像阳光下的蚯蚓,急速缩小。撤去三根松木,她命令,再撤去一根……

温度降低,她抖、炒、揉,嫩芽干瘪形成条索。好人好人快睡觉……她喃喃着,像哄着孩子的母亲。为什么不说宝宝宝宝快睡觉啊?我说。宝宝淘气不睡觉,善良的好人才容易睡觉啊。她说。善良的人随时可以入眠,我心里念到。那你是善良的人啊,我说。不,我经常失眠。她说。

灭了火吧,她说,我每年杀死很多茶叶唻。不,我赶紧说,你没有杀死茶叶,它们还活着,只是换了活的方式,杀死茶叶的不是你,是喝茶的我们。新茶在她手里,呈现螺形,她把它们揉搓成团,又抖散,又成团,又抖散——这绿色的条索奇迹般地显露了茸毫。

用桑皮纸,包好烘干的新茶,她交到我手上,日已西沉。我望着这小小一包茶叶,脑子有千万条河流,千万条河流把我流成空白。去城里吧,去招待你的狐朋狗友吧,嘿嘿……推我出了篱笆门,她目送我离开。夕阳斜照,她的身影宛如一叶谷雨前的碧螺春,准备让雨水淋湿。

仿佛从一个世界坠入另一个世界,却说不清原来的世界,也道不明到达的世界。就像困顿在一朵花,被绿叶包围。而当我俯身于绿叶间,分明又嗅到了花香的气息。就这样,我走下山坡,回头已不见她的身影。

我珍藏了这难得的碧螺春,既没有示人,也没有自饮。它一直在我的书桌沉睡。时常取出几根,摆放在书页,仔细看它的形状,闻它的香气。它总是清清淡淡蜷缩着身子,一种纯净在流逝。
 
苏绣.jpg
 
苏绣

“我的祖母,她最后的作品,
是把自己绣上丝绸。她没有皱纹。
皱纹是五十岁以后才有的。
她绣了四十岁的自己,生命的中间地带,
祖母比她的同龄人更显年轻,更白。
她先燃了檀香,香炉上方一幅绣像,
祖母的母亲,慈祥的绣女,手把手传了她苏绣。
然后她合掌,鞠躬,用心语和逝去的人说话,
她站了至少三分钟,直到心开始明亮了,才睁开眼睛。
正午的阳光,透过花格窗,照亮了我。
祖母没有女儿,她的手艺,
也没有传给我的母亲。
祖母翻看我母亲上山下乡的手:
指尖上没有春风,只有寒霜。
祖母的叹息像枚铜钱,掉进水中。
她摸了摸我的脑袋,柔软就失传了。
没有第三幅绣像,
两代的技艺可不可以称为传统?
我曾央求祖母,为母亲绣幅肖像,
因为母亲也很美,很白,
可是祖母拒绝了我的请求。
等到我有了女儿,祖母已经不在了。
那条金鱼,来自我没出世的年代,
在门前臼水的溪流,游来游去,
被梳妆的祖母一眼相中,
像相中当年的祖父。
皂角树下,祖母和金鱼彻夜聊天,
讲着后来重复给我听的故事,
屋顶的星星听得入迷,陪我们失眠,
金鱼学会了在空气中呼吸,而不是在水里。
它认定空气比水更有滋味,更甜。
她要把它留在绣布上,
于是,在祖母身边,它游出各种姿势,
像我们这个世纪站在靓车前的模特,
但它比我见过的模特都要年轻。
我保存着二十只它的绣帕,
它的泳姿,每一只上都显示了不同。
祖母为它驱走邪恶的黑夜,
也没有预留游荡时将遇到的障碍,
绣帕里收藏了望不到边的白天,
它在圣洁中闪耀一丝不挂的神秘。
祖母的猫喜欢照镜子,
这一点像极了祖母。
他们经常一起挤在镜子前面,
搔首弄姿,争风吃醋(对不起,恕我这样说你,
我只是不知道如何形容你的猫咪)。
为此,祖母定制了一面镜子,
为卡卡,那只猫,有了自己的梳妆间。
它终于可以忘掉时间,专注于镜中的自己。
至今我也猜不透一只猫,为什么会陷入长久的沉思。
祖母把绣架搬去卡卡的卧房,
为了绣出它那双漂亮的眼睛,
祖母顺从了猫的习俗,同吃住,同睡眠,
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和祖父讲话,都使用卡卡的腔调。
大美人儿。祖母完成了卡卡的绣像,
那神情,源自卡卡的睡眼惺忪。
老头儿,来,给我修修指甲。
精致纤白的手,触碰了祖父激动的胡须。
祖母一生爱荷,她爱荷和别人不同,
她不爱荷的花,也不爱淤泥,
她只爱梗和叶。是花就要谢呀,傻子。
她牵着我在荷田边上走。叶也会残啊,奶奶。
那时年幼无知,我没能说出这句话,
即便说了,祖母也会说我傻。
后来知道,那是祖母在抗拒衰老。
祖父告诉我,年轻时祖母爱荷也爱花,
并且爱得要死,祖父说,原因是荷花没有你祖母美。
你祖母的美胜过所有的花,你生出来晚了,小子。
这时候,祖母就会停下手里的针线,出一会神。
有荷的季节,祖母几乎天天出门,
穿藕荷色绸装,去乡下,去石湖,去拙政园,去留园,看荷。
雨天,让祖父撑着伞,自己在前面走,像飘。
小伙子,伞举高一点。祖母命令祖父。
雨水顺着祖父的脖子流到脚后跟。
祖母绣荷,绣了数不清的荷。
她的荷没有花,所以永不凋谢,
没有淤泥,因此清清爽爽。
祖母的荷看不到水,也听不到风,
但水分明在荷叶下流淌,风在荷梗间穿行,
祖母的荷亭亭玉立,是姑苏城最后的大家闺秀。
祖母用了五年绣她自己,
那时祖父已经过世,
我在外地求学,
祖母用她衰弱的手,
绣了五年,绣她自己。
她不想让自己太年轻,
也不想让自己太衰老,
她选择了四十岁,
那时祖父身强力壮,
卡卡每天围绕在她膝旁。
那是她最好的岁月,
她用五年追忆往昔。
祖母戴着老花镜,
绣一会,便到皂角树下歇一会,
皂角树也老了,厚重的黑皮裹着全身。
她先燃了檀香,香炉上方一幅绣像,
祖母的母亲,慈祥的绣女,手把手传了她苏绣。
然后她合掌,鞠躬,用心语和逝去的人说话,
她站了至少三分钟,直到心开始明亮了,才睁开眼睛。
正午阳光,透过花格窗,照见远方的我。”

平江路.jpg

平江路

如果古宅,可以注解地老天荒,
我坐上啊得橹,沿不断分开的河汊和
陈旧的背景,手脚并用,爬过滴水的青石台阶,
别笑我,屁股上擦拭不去的苔藓,不要说,
走过五米的石板桥,用去太多时间,
那座古老的宅子,横在第七个转弯的角落,
床边粉釉的花瓶,我知道它来自何时,
我抱紧自己幼小的哭泣,只为应和
你微弱的问候,你看,在古宅,
我雕琢完成可供天荒地老的躯体。
上帝用美好的画笔,在我们门前,
画出柳叶的河,并叫它平江河,大把星光和弯月。
连接我们的路,叫平江路,铺满青石。
几座石桥,有大有小,生风育雨。
一滴雨和另一滴雨,隔开我们的呼吸,
哥哥,哥哥。

你叫我哥哥,手捏柳枝。
我们坐小船,过石桥,摘青色。
比赛谁,先用掌心,接住第一百只雨滴。
你的荷花,总是开在我的前面,
而第二天,薄雾里,我的也会开,
我们指认的荷花永远属于我们,
但允许蜻蜓上去歇息。

那只歇息的蜻蜓,
在猫的天空之城小店里,
与我有半米的距离,它站在荷尖上,一双大眼睛。
这里的明信片,大都寄给将来,寄给爱和自己。
我写好地址:前面,河对岸,五十米处。
收件人:——
贴上时光之墙,它突兀并孤单地寄往过去。
河水里,一定隐藏某种秘密,
否则,白天看不到底,晚上却有星辰,
木芙蓉的绿牙齿,为何咬住水面?
细小的鱼儿,探头探脑,游来游去,
这一切,一定围绕一个秘密,
走下临水的踏渡,我们在苔藓上摇晃……
哥哥,哥哥。

平江路10号,一坪的海洋线,
正午的慵懒飘出摩卡香,
窗外,一些石阶,几片叶子,半个天空,
一本我为你写的书,另一半天空,
落下孤独的雨,踏渡的苔藓上,
你摇晃,拉紧我的衣袖,我浸在河里,笑。

那些古井,让我们着迷,
它们有一百年了吧?不,三百年,
三百年是什么?我们双膝跪地,探下身去,
哥哥,哥哥,你看到什么?
我看到黑夜,你呢?
我什么也没看见。
我们晚上再来,也许白天在里面。

三百年是什么?
我吻你的脚印。那口古井,落满白天和夜晚。
古人们,褪去长衫,站在井底,望见昔日明月了吧?
我探下身去,城市在颤抖,哥哥,哥哥,
我看见了,井水很亮,你的泪很甜。

大宅子快倒下了,门总是关闭,
硬木大门,对称着两个辅首,
两只狮头,嘴里垂下一对叩门和门环,
你踮起脚,却够不到它们,
哥哥,哥哥,它们在看什么?
它们看不见,它们生锈了,
不,它们看见我们了,
你看,你的那只,在眨眼。

门后关着昨天,一棵古树,和树下的泥土,
古旧的故事换了新词,辅首崭新,
走过悬桥巷,哥哥,哥哥,你在后面喊,
曼陀罗华橱窗,看不到你磕磕绊绊的影子,
高跟鞋,嵌入青石板,你在路边哭,很无助,
像站在水里,你的荷花,
而我,正在别的城市,陌生的路口,找你。

如果古宅,可以注解地老天荒,
我坐上啊得橹,沿着不断分开的河汊和
陈旧的背景,手脚并用,爬过滴水的青石台阶,
听见五十米外,你降生的声音,充满惊喜,
那座古老的宅子,横在我前面,
第七个转弯的角落……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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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 《阿龙丨苏州居行吟(组诗之四)》 发布于2022-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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