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叫花子和黑鸟
我完全掉进感情世界了。这颗爱情炸弹终于在十八年后被引爆了。这难道是命运的捉弄吗？但这的确又是真的。我被这颗炸弹释放出的烈焰吞噬掉了。
我爱上她了。不是真实版的她，而是十八年前那个影子。
他开始思念她，只要有空闲的时候。可他又有太多空闲，因为他是自由职业者，可以任性。因此他只要愿意，他就可以拿出一仓库的时间来想念他的女同学。这时他宁愿去想。他变成了把思念当成一种幸福的张爱玲。
他的心情是甜蜜的。这虽然只是一种精神上的享受，可一不小心就变成了习惯。他不知道，更不曾设防。当他的脑子喝着心灵鸡汤的时候，却不知鸡汤里投进了大烟壳。
他又乐此不疲。他开始上瘾了。当他越是喜欢想、喜欢憧憬，喜欢体验这种情或者说这种感觉的时候，他就想得越多。有一股魔力，强烈地吸引着他，使他不能自拔，最终深深陷了进去。
思念占据了他生活的主要部分。他情绪高涨。旧时大烟馆里那些鸦片的粉丝，在上瘾的时候，也不过如此吧。
“我爱你，落英！”他有时会轻声呼唤出来。这时那个女人马上就在他心里清晰地浮现。
他有时会在心底一遍一遍重复着。“我爱你！啊，你也爱我！”这令他欣喜若狂。他觉着有一根无形丝线，牵在他的心上，而那一头，自然是拴住了她。
可他从来也没有想到过，月下老人在月亮里拽着这对丝线每天就是玩儿，天天放着他俩的风筝，可就是不让他们见面。
钱坤在家里吸上了“鸦片”，股市自然是不能去了。也不需要，因为时代已演变成数字化。他手里小小的诺基亚手机，现在就是炒股的大盘。但之所以提到股市，说的是门前那个叫花子。钱坤的爱情感动了天神，叫花子摇身一变成了红娘。
叫花子当然是天天来股市，风雨无阻，仿佛是中了邪。但既然他不朝股民撒野，也模范地遵守纪律，久而久之，人们的嫌恶和害怕就从目光中消失了，把他当成股市的一名主持，可有可无。又仿佛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但叫花子貌似还有一丝灵感，能知道大盘的涨跌。每次跳水了或者指数波动了，他就会立刻作出反应。“嘿，涨停啦！嘿，跳水啦！”股市是经济的晴雨表，叫花子是营业部的天气预报。
叫花子今天还是一身破衣烂衫，他走到马路对面的垃圾箱前。垃圾箱是他的麦当劳餐厅，大冷的天他那根男根儿还在外面若隐若现。他不知道冷，但他还知道来这个“麦当劳”就餐。他站住了，手没放进去扒拉。因为他发现，麦当劳里已经来了一位新人。叫花子眨巴了一下眼睛，愣愣地站住了。
是一只黑鸟，正在里头扭秧歌。
这只黑鸟长得不算靠谱儿，说乌鸦不是乌鸦，说不是乌鸦它还像个乌鸦，浑身通黑，那双眼睛又大得骇人，闪着摄人的凶光，就像《侏罗纪公园》里的迅猛龙。带着高度智商，能进行思考，又保持着警惕与敌意，仿佛要把眼前的“小鲜肉”一口给吞下去！
“你也过来吃饭啊？”只听叫花子对这只黑鸟说道，“啊，你好久没来啦！就像那个哥们儿，他上个月才来过一回！嘿，这哥们儿果然是脑子出问题了吧？”
那只黑鸟看了看他，竟一点儿不害怕。又跳了两下，抬起头，闪着蓝光的两只大眼骨碌着仿佛要听叫花子说话。
“嘿嘿，爱上过去的一个人、一个影子，你信吗？”叫花子说道，抱起胳膊，“啊，不不不！”他是自问自答。“不是脑子有问题！绝对不是！是他们这种人啊，有时就会犯这些事儿。他这种人比较少见，不过也不能算天方夜谭。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听了你就信啦，好吗？”
他又自问自答着，“好，那我就说啦！你听好啦！这件案子发生在法国，说一个小偷，从卢浮宫偷了蒙娜丽莎的画像，这幅画当然是真的。后来案件很快告破。在法庭上，法官要重判小偷。但这个小偷却辩护说：他死去的老婆跟蒙娜丽莎长得简直一模一样！所以他才产生盗窃念头，目的是想和这幅画厮守终身。这个理由成立吗？鬼才知道！但是浪漫的法国人最后竟然接受了这个理由，判小偷无罪。这个故事你能听明白吗？”
黑鸟停止了蹦跳，一双蓝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叫花子，就仿佛狗儿看它的主人。
“还有一个故事也很离奇，”叫花子弯下身子，就仿佛知道黑鸟已经听懂了，“是那个美国被刺杀的总统，就是跟梦露有过纠缠的那个。不过这次说的是他弟弟，名叫泰德·肯尼迪。在泰德·肯尼迪的自传中说，四十年来，他其实是一直深爱着他的嫂子，就是已故肯尼迪总统的夫人：杰奎琳·肯尼迪。”
“你不信吗？”叫花子像是很关心黑鸟，这时竟然蹲了下来，就差伸出一只手，抚摸黑鸟的头了。“这件事情也确实离谱。”叫花子又继续说道，“泰德·肯尼迪和他嫂子应属于单恋。实际杰奎琳·肯尼迪在她生前那段守寡的日子，跟她小叔子是不是发生过恋情谁也不知道。不过单恋是肯定的，因为泰德·肯尼迪都承认了。再就是，这段恋情应该是他嫂子去世之前就有了。但是最关键是：在杰奎琳死后好多年，泰德·肯尼迪也一直深爱着她。”
叫花子的这番话黑鸟仿佛听懂了，它抬起头来，瞅了叫花子一眼，脖子转动了两下。突然，它的瞳孔闪过一道蓝光，就像人眼睛里流露出的嫉妒。
“你还想听吗？”叫花子站起身来，“可是你能理解吗？这就是爱！你不是不赞成爱吗？所以我对你说这些有用吗？你想听，你觉得有意思。但是你能做到吗？”
叫花子说到这些，那黑鸟看来是不想听了。翅膀一振，啪啦一下，它飞走了。
这时，在去往新金山机场的高速路上，一辆黑色昂科雷越野车的后排，老李正跟一个人在说话。
这个人身材修长，面容白皙，黑色的墨镜下留着一抹小胡子，说起话来一翘一翘的。
“老李，”那人说道，“上次说想找个人去趟智利，你感不感兴趣呀？”
“智利，那当然好啦！到处有美女，到处是美酒啊！呵呵！”
“问题是，需要长期驻在那儿，看管一座矿山啊！”黑胡子饶有兴趣地转过脸来，面带微笑，看着老李说。
“矿山？”老李张大嘴巴，“那是不是很乱，很危险？”
“危险是肯定的。当然，待遇也高。不过，也不是谁能去的。这个人必须忠诚，要仗义……”
“让我想想，”老李开始流汗了，他当然明白这话的份量，“我是不能去。不过我有一哥们儿，他就很仗义、很忠诚！”
“谁，我见过吗？”
“钱坤！”
“钱坤？”
黑胡子没再说话，而是转过了脸去。老李紧张地望着他。黑胡子陷入了沉思。
钱坤躺在家里，脑子继续进行着穿越。他的大脑一会儿发热——这是思念的摩擦生成的热。又一会儿冰凉——这是对当年悔恨和逝去感情的哀伤。
多么伟大而又慷慨悲歌的爱情啊！他当年的感情是被“暂停”了，给冰冻起来了。唉，这的确叫人唏嘘，这一“暂停”就“暂停”了十八年！而现在他所做所想，无非是人在产生了爱以后，那种感情的继续与生长。因此毫无疑问，现在爱的这颗种子发芽了，它破土而出，它要成长起来，它要结出果实。或者说，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达到一定温度的时候，爱情这种魔鬼粘合剂就要把他们给粘起来。钱坤产生了得到林落英的念头，他希望和她能天天在一起。这种情欲愈发膨胀了！
钱坤觉着该有所行动了。
他开始计划。他猜想最坏的情况莫过于林落英不是单身。但是这年头即便有老公又能怎样？落英爱我，她喜欢和我在一起，也许还会跟我私奔呢！他包天的色胆使他趋于疯狂。只是，她现在在哪里呢？他不知道。
但是不管怎样，他都要找到她。
钱坤豁出去了、要拼命了。他心里那股子旺盛的情欲在驱动着他，使他不顾一切了。可是如何开始第一步呢？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打电话发短信了。钱坤拿过了诺基亚手机。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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