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周丨“冬皇”可姓孟?近芳不姓杜——话说两代名伶的隐秘身世 - 世说文丛

学周丨“冬皇”可姓孟?近芳不姓杜——话说两代名伶的隐秘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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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起

我信奉知人论世的说法,拿看戏来说,不限于舞台上角色的表演,还特别渴望了解演员的出身及演艺经历。整个梨园行是一个庞大的亲友圈,舞台上的兄弟,台下或许就是父子,台上的父子,台底下或许是兄弟,有人专门出书介绍,颇可一读。

大凡名角身世来历都很清晰,可偏偏有两位梨园中响当当的大角儿却身世模糊,读其资料,如坠十里雾中,越想辨明,越难清晰。这就是“冬皇”孟小冬和“四世”名角杜近芳。一个被怀疑是否真姓孟,一个铁定不姓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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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皇身世

人在世上走一遭,或深或浅会留下痕迹,作为一代名伶、有着“冬皇”之尊称的孟小冬不能例外,甚至,她留下的痕迹更清晰,然而,对她的生身父母和出生年份竟有多种说法。为求全面,笔者不避繁琐,抄录她的介绍:

维基百科词条:孟小冬(1908年12月9日-1977年5月26日)又名孟若兰、孟令辉,在上海出生。

沈苇窗先生《一代奇女子“冬皇”之由来》(载台湾《传记文学》1999年2月号441期):孟女士生于光绪三十三年(1907),她的生日是农历十一月十六日,她的艺名“小冬”二字,不知何人所取,既切合时日,又叫得响亮,应属姓名学中上上之作。

《孟小冬:氍毹上的尘梦》(作者万伯翱、马思猛):

1907年12月9日,农历丁未年十一月十六日,在上海民国路(今人民路)同庆街观盛里(今观津里)一条弄堂中的普通阁楼里,一个女婴呱呱坠地,她就是日后红遍大江南北,被广大戏迷们誉为“冬皇”的一代坤伶——孟小冬。

《中国京剧戏考》:孟小冬,……原籍京西宛平。一说生年为丁未年腊月,因民间有“腊月羊,守空房”的说法,乃改称1908年。现取其身份证件上所记“11.16.1907”为出生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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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思再《余叔岩传》:余叔岩先生在教戏之余与孟小冬闲谈时,孟向师傅亲口透露,孟小冬本姓董,名若兰,汉口人。祖居汉口董家巷,后迁桥口临近满春茶园处。姐妹五人,父母以为满春茶园演员包伙食维持生计。民国元年,孟鸿荣携兄弟孟鸿芳、孟鸿群、孟鸿寿、孟鸿茂到汉口满春茶园演出,伙食包给董家,演员借住附近民居,孟鸿群住在董家,相处甚好,尤其喜欢董家聪明俊俏的小女儿若兰,常带其到后台看戏,演出之余就带她四处玩并教她唱戏。二三个月后,孟家班离开汉口,董家父母就让若兰认孟鸿群为义父,随孟家班走江湖。孟家原本称其“小董”,就一直未改口。回沪后,孟鸿群请孟家姑父仇月祥教老生戏。至其十五岁时,始冠孟姓,由于旧称“小董”,遂改名孟小冬。民国十一年冬天,孟小冬到汉口湖北路怡园舞台演出,曾去桥口寻找亲生父母,物是人非,直至逝世也未能找到。
《沈寂人物琐忆之冬皇秘史》:沈寂先生曾经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在香港见过孟小冬,他从与杜月笙相熟的李祖永那里听到一个“震动人心”的隐私:“孟小冬本不姓孟!”李祖永告诉沈寂:“我听杜月笙说,清末民初一个冬天,孟家班去北京城郊宛平县,班主孟七率领十数人在董家村祠堂演出文武戏目,从未观看过京戏的乡民济济一堂,空前热闹。日夜两场,总有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小姑娘衣着单薄立在戏台前,抬头仰视,戏台上帝王将相、锣鼓声、琴弦声及角色的唱腔都使小姑娘着迷。……第四天早晨,戏班收拾戏箱,正要出发,小姑娘带人急急赶来,跪在孟七身前,恳求孟七让她入戏班。这几天,小姑娘看戏入迷,家里人根本找不到她影子,她的魂已被戏班勾了去,家里也留不住了。于是孟七一口答应,要付给他们一笔钱,父亲拒绝,他不是卖儿卖女,而是希望女儿找到一条生路。小姑娘姓董,无名,大家叫她小董,进了孟家戏班,要改姓孟,又是在冬天进戏班,艺名就叫‘孟小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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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维善(杜月笙之子)口述中,直言孟小冬身世是个谜:“孟小冬是我庶母,她是1907年12月9日(阴历十一月十六日)出生的。那年是羊年,过去迷信的说法是:女人属羊(特指冬季的羊)不好。孟小冬比较迷信这个,于是后来就把自己的出生年份改为1908年。孟小冬的迷信还体现在不少地方,例如很早以前她算过一次命,说不能够用本人的名字买房,从此她就对这个事很忌讳的。后来,我父亲杜月笙的旧交陆京士在台北用她的名字给她买了一栋房子,她宁可租房子,也坚决不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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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上,孟小冬的身世对外人始终是个谜。因为写(说)她身世的人,从没听她亲口提过,都是转述别人,导致正史、野史都难采信。笔者以为,她的生日是确定的,年份也大致能够确定为1907年,也就是光绪三十三年,她属羊,查万年历:1906年2月5日1时3分至1907年2月5日6时58分农历丙午年(马年,此时出生属马)。1907年2月5日6时58分至1908年2月5日12时47分农历丁未年(羊年,此时出生属羊)。如果是1908年出生,则无论如何不会属羊。她面目清秀,身形瘦长,我在网上看到说是孟鸿群之妻的照片,孟妻长得富富态态,而孟鸿群的照片在网上搜不到,无法比对。从她的性格和后来的婚姻状况也能看出,她对身份、名分很在意,由此可以猜想,小时候心理养成过程中,她可能受过一些不一样的影响。基于此,可以猜测她有被收养的可能,至于收养背景则不是能够猜测到的。但这不影响她成为一名杰出的艺术家,甚至模糊不清的身世,更能成为她在艺术之路上的成功要素。章诒和曾说:“艺人是非常神秘的一群人,他们和所有的群体都不一样。他们只给你看台上和场合中的一面,私下里的这一面,他是不给你看的。他不仅不给别人看,他也不说。除非像我已经扎到他们圈子里了,而且和他们特别好,然后还有一个父辈的这种关系,那么你可能知道一点点,但远不是他的全部。艺人只能告诉你一点点,再不然,告诉你的就是假的。”这段话,可以作为孟小冬身世以及比孟小冬更复杂的杜近芳身世之谜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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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朔迷离的杜近芳身世

杜近芳是我国著名的“梅派”京剧表演艺术家,著名京剧旦角。她出生于1932年(还有说法是出生于1935年2月,仅见宁殿弼著《戏林拾薪》)。因为她生于乱世,出生后又被多次买卖,具体出生日期不详。
2021年4月17日,杜近芳先生去世,新华社发电文《送别京剧名家杜近芳》:4月23日,众多京剧界人士、戏迷与生前好友在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大礼堂为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杜近芳送行。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京剧)代表性传承人、国家京剧院艺术风格的奠基者之一杜近芳4月17日22时26分在北京逝世,享年89岁。其他媒体内容大致如此。北京日报发表以《杜近芳:一辈子活在京剧里的“四世”名角》为题的通讯:其中一节“传奇一生:拜师王瑶卿梅兰芳,从孤儿成为头牌——杜近芳原名陈玉华,1932年生于北京,原本是孤儿,生下来被送到唱戏的陈喜光家。后来陈家败落,家境贫寒,她被卖给靠抚养小孩唱戏赚钱的杜菊初,艰苦度日”。
关于杜近芳的师承,演绎经历,艺术成就,耳熟能详,然而看她的简历,一个至关重要的日子——生日——却付之阙如。杜近芳的身世一直是个谜,如今,大师身影未远,身世更加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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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姻缘?歹姻缘?——冬梅难芳

杜近芳的身世之谜涉及到梅兰芳和孟小冬两位前辈大师。一直以来,关于杜是梅孟之女的传言始终不绝。这就不能不先说说梅孟姻缘。
孟小冬的坎坷情路,现已不算秘闻,她和梅兰芳的姻缘既是传奇,又是悲剧。大致可分这样五个阶段:从相识到结婚;从结婚到“枪击案”发生;从“枪击案”到“吊孝”受阻;从“吊孝”到离婚;以孟小冬“启事”,梅兰芳卖房还情债结束。从初识时的惺惺相惜,到恋爱中的油里调蜜,再到离婚时冷到骨子里,正应了“七年之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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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0年,16岁的梅兰芳娶了第一位妻子王明华。王明华乃旦角王顺福之女、武生王毓楼之妹,长梅两岁。结婚的第二年就生了个儿子,隔了一年又生了个女儿。王明华以为就此完成了生育任务,为了全身心陪伴梅兰芳演出,照料梅兰芳起居,她做了绝育手术。不料一场麻疹病夺去了一双儿女的性命,她却彻底失去了为梅家传宗接代的机会。而梅兰芳却肩负延续梅家香火的重任。原来,梅兰芳的大伯梅雨田夫妇,生的孩子都是闺女,梅兰芳是家族里兼祧两房的独生子。儿女的夭折断了梅家的香火,是整个家族的一道绝大的难题。岳丈家建议梅兰芳收养王明华侄子王少楼做儿子,遭到梅拒绝。无奈之下,王明华同意梅兰芳再娶一房妻室生儿育女。1921年末,梅兰芳娶了第二个妻子福芝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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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芝芳京剧旦角出身,有“天桥梅兰芳”之称,嫁入梅家后便放弃了演戏,也是肚子争气,她共生育九个子女,可惜大都夭亡,成人的只有四子葆琛、五子葆珍(绍武)、老七(女)葆玥和幺子葆玖。她不仅限于贤妻良母的角色,还常伴梅兰芳看书、作画、修改整理剧本,也常到剧场后台做些化妆服装设计方面的工作,甚至戏班里演员之间有了矛盾,她还帮助梅兰芳从中说和,是正经的内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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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福芝芳美好的形象却因孟小冬的出现而大打折扣。据《档案春秋》记载:1925年8月,北京第一舞台有一场盛大的义演,不到二十岁的孟小冬破例作为“坤伶老生”被邀演出,戏码排倒三,大轴是梅兰芳杨小楼,这场演出让孟小冬声名大噪。接着,北京电灯公司总办冯恕为母亲庆贺八十大寿的堂会上,她与梅兰芳合演《四郎探母》,她唱老生而梅扮铁镜公主,“阴阳颠倒”,旗鼓相当,演出大为成功。1926年,王克敏五十岁生日堂会上,孟小冬与梅兰芳首次合演《游龙戏凤》,两人感情更洽,渐生恋情。1926年8月28日《北洋画报》上一篇署名“傲翁”的文章说:“小冬听从记者意见,决定嫁新郎不是阔佬,也不是督军省长之类,而是梅兰芳。”报纸还刊发了梅、孟两位的各一张照片,照片说明是“将娶孟小冬之梅兰芳(戏装)”和“将嫁梅兰芳之孟小冬(旗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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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孟结缘,有梅党的推波助澜,以及梅夫人福芝芳的一份“功劳”。当时梅兰芳身边聚集着一群精英,有的是梅的“戏袋子”(齐如山等)有的是“钱袋子”(冯耿光),他们爱护梅兰芳、支持梅兰芳、也操控梅兰芳,被称为“梅党”。福芝芳出生在破落的旗人家庭,自幼丧父,母亲靠赶大车把她拉扯成人。福芝芳的老妈颇有爷们气魄,人称“福二爷”,有其母可想其女,困苦的生活造就了强悍的性格,福芝芳进入梅家不久,母女俩把持住了内宅大权。福芝芳的出现让“梅党”感觉到另一股势力崛起,梅兰芳不再像以前那么“听话”了,孟小冬的出现让梅党看到一种制衡力量。福芝芳过门时媒人言明梅兰芳系一子双祧,所以两房妻子“两头大”。如今,如何安置孟小冬?大媒齐如山等以王明华卧病多年,在天津住院疗养,小冬实际上也是正室且婚后将另置新宅别居为由,说服了孟家。随后,梅兰芳等陪孟小冬去天津拜会王氏夫人,后者以戒指相赠,算是首肯与成全。据孟小冬晚年告诉弟子:当年说定,这夫妻关系是“两头大”,意思是妻妾之间不分大小,对外享受同等礼节,以后有机会扶正。1927年初,一对新人在冯耿光东四十条(一说是九条)公馆里结婚。后梅兰芳在外面找了一处四合院与孟小冬住,取名为缀玉轩。梅兰芳的缀玉轩主人之称大概就源于此。照这个情形来看,孟小冬实际没能登堂入室,只算金屋藏娇的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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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孟婚后,日子过得倒也平静,可不久,发生了一件惊动京城的大事,就是冯耿光公馆的枪击案。《绮情楼杂记》一书中有“冯耿光与梅兰芳被劫案”记述此事,文不长,照录如下:

民国七八年,有京兆尹王达之子王某,方肄业朝阳大学,年少浮荡,与名坤伶孟小冬热恋,私订嫁娶之约。后孟转爱梅兰芳,急遽嫁焉。王闻之,恨梅入骨,恒思有以报之,而未得间。
时中国银行总裁冯耿光,为梅之老斗(旧时旦角倚为靠山的人),往还密切。王知之,常伺冯宅左右,以待梅至,梅固不知也。
一日,冯宴客,召梅至,正酒酣耳热,忽有一少年客,衣旧衫,至冯传达室,谓祖母病故,无以为殓,欲见冯、梅求资助。传达白冯,冯嘱予一二十元遣去,少年谓戋戋不济事,仍欲见冯、梅,传达再白冯,冯以主客正欢畅,必不见。
时有《大陆晚报》经理张汉举在座,因自报奋勇,出见少年,少年询其可否代表冯、梅说话,张以其求助,至多百数十元足以了之,遽曰“可”。少年曰:“如此甚佳。”当出手枪抵张胸际,曰:“实告君,吾此来实欲杀冯、梅二人,希君导吾入室,稍声张,即先杀汝。”张见状,大惊,再三要求勿流血,愿转达冯、梅以金赎之。少年谓:“赎亦可,一须百万,二须现款,三须立交。”
张命传达转达冯、梅,冯、梅始知少年为暴客,但张已在手枪威胁之下,无法抗拒,因搜家中现款及饰物,约二十万元,命人携出交少年,少年少之,冯无奈,一面以电话嘱中行取现款六十万元至,一面密报卫戍司令部。迨中行送款至,已届午夜。少年令张包扎妥当,迫张同乘汽车离去。
行未久,少年见沿途军警戒备,知事已泄,复命司机开回冯宅,下车时,埋伏冯宅警察,遽开枪击少年,而少年枪亦响,于是少年与张汉举同毙门首。
后检视少年身畔,于内衣领发现“朝大”二字,经询朝大,始知为王某,但其父王达竟不敢承认。张汉举死后,由梅兰芳以麻草园房屋一栋,款二千元,交张妻了事。

《绮情楼杂记》是一部民国文人笔记。作者喻血轮号绮情楼主,出身于文学仕宦世家,为“中国铁娘子”吴仪的舅舅。早年参加辛亥革命学生军,后任多种报刊主笔、编辑主任、总编辑等职,晚年旅居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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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刺梅一案,另一个版本说当时北京黎明中学青年教师李志刚因为听说梅兰芳家财万贯,动了绑票之心,于是前往劫持。李志刚被击毙的过程与王惟琛情节类似。至于行刺原因,说的是刺客单恋孟小冬,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嫁娶之约”;至于索金多少及劫持经过等,亦与喻氏所记有出入。不过,孟小冬与梅兰芳结婚是在民国十六年(1927),喻氏说此案发生于“民国七八年”,显然有误。至于刺客究竟姓李还是姓王,至今仍有多种说法,《梅兰芳全传》(作者李伶伶)与《梨园冬皇孟小冬传》(作者许锦文)就有很大出入。如以后来孟小冬的“启事”为准,枪击案的主角似应为李志刚。不管开枪的是谁,目标都是梅兰芳。梅兰芳二夫人福芝芳得知冯宅发生人命血案,丈夫差点丢了性命,这一切又都是源于孟小冬,于是找到了攻击的口实:“大爷(梅兰芳)的命要紧。”舆论很快也站到了她的一边。摆在梅面前的路不外乎三条:与孟分手;保持现状;逐渐淡化。经过权衡考虑,梅兰芳选择了最后一条即“逐渐淡化”的道路。因此这次冯宅血案发生后,他没有马上再去孟小冬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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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年春节过后,小冬突然收到一份由家人转来的天津《北洋画报》,登有一则消息说梅兰芳到天津演出,带着福芝芳一同出门。孟小冬认为这完全是做给她看的,愤而离开“金屋”回了娘家,而且去了天津风风火火地演了10来天的戏,又在天津逗留数日;《天津商报》“游艺场”的沙大风,更是大捧特捧,并辟“孟话”专栏,诗文不断,竟称孟小冬为吾皇万岁。她演出的春和戏院,连日爆满。演出结束,又在津小住数日。当有人向她询问与梅关系时,她一律不予回答。返北平后,仍回娘家居住。这一举动,无疑是对梅的一种示威、反抗。梅只好学《御碑亭》里的王有道,前往“孟家庄”接回了孟小冬,还被孟五爷话中带“刺”地教训了一番。之后,孟随梅到广州、香港、上海等地演出、游玩,两人感情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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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孝”事件直接导致梅孟仳离

1930年8月5日,梅兰芳刚刚访美演出回来,伯母(也是嗣母)于前一天过世。孟小冬得信剪了短发,头插白花,来到梅宅欲为婆母披麻戴孝。不意刚跨入大门,即被三四个下人拦阻。当时福夫人怀胎已快足月,坐在灵堂恭迎前来吊丧的客人。梅央告:“不看僧面看佛面。小冬已经来了,我看就让她磕个头算了!”福站了起来,厉声说:“这个门,她就是不能进!否则,我拿两个孩子、肚里还有一个,和她拼了!”福、孟二人,一个必欲证明身份,一个誓死捍卫地位,两难之下,梅兰芳只好请来孟小冬的家人劝回小冬,说了一句:“你先回去吧!”受此大辱,孟小冬绝望至极,不能入府给婆母守孝,无异于昭示并强化了自己的“外宅”身份。在台上将帝王将相、贤人义士演得天衣无缝,卸去戏袍,摘下髯口,依旧是一颗善感女人易残易碎的玻璃心,大庭广众之下受此折辱,岂不如坠冰窟,孟小冬恨恨留下一句话:“今后我要唱戏,不会比你差,还是头牌;要嫁人,我要么不嫁,要嫁就嫁一个一跺脚就满城乱颤的!”
失去梅家媳妇的名号,很快就在菊坛加冕“冬皇”,福也?祸也?谁能说清。这一次羞辱,也成了她日后嫁杜月笙的铺垫,情也?势也?一言难尽。
孟小冬离开无量大人胡同梅宅,大病一场,一度皈依佛门。有一个说法不胫而走,此时孟小冬也有孕在身了,这就为下面的故事埋下伏笔。
梅孟又维持了大约半年之久“貌合神离”的关系终于1931年夏结束了五年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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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原本就该结束了,可是1933年天津一家报纸刊出连载小说,影射“冬皇”,这让受过一次情伤的孟小冬忍无可忍,导致温柔敦厚的梅兰芳跟着躺枪。小说写的是当年在京酿成命案的戏迷与坤伶原本有染,坤伶分手后还向名伶狮子大开口……孟小冬愤而于1933年9月在《大公报》连登三天《紧要启事》,启事中用了相当大篇幅,顺势发泄对“负心人”的满腔怨忿:

启者:冬自幼习艺,谨守家规,虽未读书,略闻礼教。荡检之行,素所不齿。迩来蜚语流传,诽谤横生,甚至有为冬所不堪忍受者。……旋经人介绍,与梅兰芳结婚。冬当时年岁幼稚,世故不熟,一切皆听介绍人主持。名定兼祧,尽人皆知。乃兰芳含糊其事,于祧母去世之日,不能实践前言,致名分顿失保障。虽经友人劝导,本人辩论,兰芳概置不理,足见毫无情义可言。冬自叹身世苦恼,复遭打击,遂毅然与兰芳脱离家庭关系。是我负人?抑人负我?世间自有公论,……今忽以李事涉及冬身,实堪痛恨!自声明后,如有故意毁坏本人名誉、妄造是非,淆惑视听者,冬惟有诉之法律之一途。

登报后,孟小冬向法院递交诉状,要求梅兰芳赔偿青春损失,数额惊人。彼时,梅兰芳刚刚经历访美演出,面对巨额赔付根本无力应对。上海青帮大佬杜月笙出面和事,取了一个折衷的金额,孟小冬方撤诉,达成庭外和解。即便杜先生给定的赔偿数额比原来降了大半,梅兰芳后来还是将北京无量大人胡同的四合院卖了,才偿清情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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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陈凯歌拍《梅兰芳》时,有人就梅孟话题访问杜月笙之子杜维善,他说:“梅兰芳与孟小冬的分手,并不是那么简单,可能牵涉了很多很复杂的问题。母亲有时候会跟我们讲他们分开时的一些事,母亲知道孟小冬和梅兰芳离开一定有条件,而且条件可能很苛刻。我母亲看不惯,因为她们都是唱戏出身的,她多少同情孟小冬。但是这个条件究竟是什么,也只有梅兰芳、福芝芳和孟小冬他们3个人才知道。梅葆玖不知道,许姬传也不知道——1983年我去看许老的时候,提起过这件事情,他都不清楚。我觉得这里面可能福芝芳有条件,限制孟小冬登台演出作为他们分开的什么条件,但这只是猜测,不能够证实。所以后来听说章子怡筹拍孟小冬传,梅家不答应,因为这里面可能牵涉到比较微妙的关系。我想《梅兰芳》这部电影也不会对这种关系有太多的涉及。”

晚年居住在香港的孟小冬曾经对人讲过,因为梅兰芳不能答应兼祧,所以她滑脚溜了。多年之后的回顾听起来还带着点轻松诙谐的口气,可当年的情状却没有这么轻描淡写。孟小冬19岁嫁给梅兰芳,离开舞台4年,早已断了生活来源。为离婚一事,她向梅兰芳索要补偿金,但这让因访美亏空了一大笔钱的梅兰芳颇为为难。在杜月笙的出面调停下,双方最终达成协议,由梅兰芳一次性付给孟小冬4万块钱,从此二人再无瓜葛。熟悉梨园内幕的章诒和说:“一九三四年正月,梅兰芳去汉口演出,名票南铁生接待,下榻扬子江饭店,见梅老板满面倦怠,以为是远路风尘之故。梅兰芳告诉他;‘这次来汉口两期演出的包银是三万大洋。原也算不得什么,想把它送给孟小冬,做最后的了断。只有处理完了这些事,今后对大家都好,我也好静下心来研习。和她(指孟)生活在一起,总是顾虑重重,就算这回是白唱。’孟小冬进门就封箱辍戏,苦闷也随之而来。她并无生养,脾气也日渐乖张。梅兰芳对南铁生说:‘有一次外出吃饭,孟小冬先说要去东来顺,中途嫌不好,又改说去丰泽园,依旧不乐意。来回折腾好几回,最后还是回家就餐。’梅,福,孟三人生活上如此磕磕碰碰,谁的精神都抑郁。是孟小冬提出的分手,但更是梅兰芳生出了断之心。梅孟彼此都现实得很,其内心如何?我们谁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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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师郑毓秀是如何参与到调解梅、孟分手事宜的?据说,是因为“孟迷”沙大风。沙大风知情后,很为孟小冬抱不平。他虽然清楚感情的事儿无所谓对错,更无所谓谁负谁谁骗谁,但是,他总是认为孟小冬就这样两手空空地离开梅兰芳,对孟小冬来说实在不公平。再说了,既然当初孟小冬是在有媒人有证婚人的情况下嫁给梅兰芳的,梅兰芳就是明媒正娶,那么,如今分手,就不应该只是分手那么简单,用法律语言,应当是离婚。既是离婚,该有个正式的程序上、内容上的完备手续。于是,他向孟小冬建议,去上海聘请著名的郑毓秀律师,由她出面处理善后。

孟小冬接受沙大风的建议,离开天津去了上海。抵达上海后,她没有直接去找郑毓秀,而是先去找她的结拜姐妹姚玉兰,大概是想让姚玉兰陪她一同去面见郑毓秀。此时,姚玉兰已是杜月笙第四房妾了,她是在两年前嫁给杜的。姚玉兰听了孟小冬的打算,认为打官司并不妥当,一来麻烦,完成整个司法程序,既耗时更耗力;二来从名声上说,于孟小冬于梅兰芳,都很不利。想一想,当初两人结合,是不公开的、秘密的,如今分手反倒闹得轰轰烈烈人所皆知,不是让人看笑话么。孟小冬认为姚玉兰分析得很有道理。

那么,应该怎么做呢?姚玉兰提议不如让杜月笙出面,做个和事佬。杜月笙和梅兰芳也是老相识,又早就对孟小冬有好感,便一口答应姚玉兰的提议。就这样,双方达成协议,梅兰芳支付四万块钱。其实,两人谈分手时,梅兰芳就曾想给孟小冬一笔钱,但孟小冬拒绝了,当然是出于强烈的自尊心。如今,看到姚玉兰、杜月笙的面子上,她接受了。

至于离婚,他俩的结合,从法律上来说并不合法,孟小冬的身份不论她多么不情愿,终究是妾。在法律不保护妾的情况下,他们的分手也就无所谓离婚,根本不需要法律上的手续。

有意思的是,孟小冬最初拿到的四万块钱,是杜月笙垫付的。这不是一笔小数目,梅兰芳平时开支巨大,又是借款去的美国,当时手头很不宽裕,竟一时拿不出这笔钱来。后来,为了偿还这四万块,他不得不将无量大人胡同的住宅卖了。两个人的一段真情,最后以四万块钱作了了结,不免有些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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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6年,梅兰芳率团访问日本,在战后以民间外交形式打破两国壁垒。当时去日本要在香港转机,中国京剧院党委书记马少波陪同梅兰芳造访孟小冬。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两鬓斑。时隔二十五年,梅兰芳见到孟小冬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也老了。马少波看到此情景,识趣地躲了出去,两人平生最后一次见面说了什么,则成千古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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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果真如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吗?其实,事实一直在那里,只是很少有人去寻根求源,很少有人理性判断,往往人云亦云,以致形成三人成虎的局面。梅孟之间,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事涉两个家族,纠缠着两个有着巨大票房价值的名伶利益,多少人多少心思牵扯其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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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近芳出生前后之孟小冬

杜近芳于1932年出生,因为她说不清自己出生日期,使得身世越加迷离。其实,在梅兰芳和孟小冬分手之后,坊间即流传出:孟小冬在1932年为梅兰芳生下了一个女儿,后来因为孟小冬和梅兰芳决裂,这个孩子也被送人了。

以下是孟小冬1930年8月至1933年间部分行迹:

1930年,农历庚午年8月:梅兰芳大伯母逝世,孟小冬前往无量大人胡同奔丧吊唁被挡之门外,后往天津念佛隐居。
1930年11月10日、11日,农历庚午年九月二十日、廿一日:天津春和戏院演出。
1931年,农历辛未年:孟小冬在长城公司灌制唱片:《捉放曹》《珠帘寨》唱片,杨宝忠操琴。
1932年9月,农历壬申年:孟小冬在天津拜苏少卿为师。
1933年9月5日,农历癸酉年七月十六日:孟小冬在天津《大公报》发表“紧急启事”。

之所以不厌其烦抄这一段行迹,是想厘清一个基本事实:孟小冬有十月怀胎的时间吗?

梅的伯(养)母是1930年8月4日去世,梅从8月5日到11月18日长达100多天没有演出,这符合守孝规矩。假如“吊孝”时孟小冬即有孕在身,从1930年8月算,孩子应该生在1931年5月前后。可以确定,如果说孟小冬果然怀孕生子,那么生下的孩子肯定不是杜近芳。吊孝风波之后,梅孟并没接着分手,而是直到1931年7月才正式离婚,其间二人一度和好,也不排除后面怀孕的可能,如果网上流传的孟小冬孕照是这期间拍摄的呢?那么,杜近芳的生年就在时间上与传说中孟所怀孕的孩子符合。那时刚刚离婚,怨恨颇深,孟小冬把对梅兰芳的失望转嫁到孩子身上,加上要重返舞台,无暇顾及养育,女儿生下来,随即送人也是符合逻辑的。

然而果真如此吗?还是听听当事人的说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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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近芳口述实录

我是名幸运儿。关于我的出生,首先要提到的是京剧行的陈家。我刚出生不久,便被一条毯子包裹着抱到了陈家。于是,我姓了陈,有了陈玉华这个名字。
我是1932年生人,猴年腊月生的。我父亲陈喜光就是不告诉我是腊月哪一天,他说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生日的具体日子。我的堂哥比我大10个月,他对我说:“你记住了,我是农历猴年二月生的,你是十二月生的。”他还说:“可是,你是猴年腊月里来的,没多少天,很快就迎来了鸡年。咱们中国人不按这公历,不信这洋菩萨,还是按照猴年来计算。”所以说,这非常有意思,我生下来没有几天就1岁了。到我真正1岁的时候,按传统的算法,我都3岁了。京剧里有一出戏叫《白猿教刀》,讲的是关老爷在梦境中跟一只通灵的白猿学习刀法。这只白猿非常有本事,而且孝母。因为我是猴年生的,皮肤很白净,所以,长辈们又给我起了个小名,叫“小白猿”。
(按:照此说法,杜近芳就不可能是孟小冬之女,因为早在1931年7月梅孟就离婚了,即便孟7月怀孕,也不会迟至次年腊月才生出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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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小就有些奇怪的习惯。拿吃东西来说,我不吃别人的奶,碰都不碰。那时候没有卖牛奶的,我父亲想办法买到最好的羊奶,用开水冲了,放在一个船形的容器里喂我,但我死活都不吃,只是不停地哭。家里人着急了。我父亲想,再这么光哭不吃东西,这么点儿大的孩子很快就没气了呀!他急得不能工作。恰巧米粮店的老板到我家里来,看到这情况,就把我父亲叫到一边,问:“这是南种还是北种?”意思就是,这孩子是南方人生的还是北方人生的?我父亲说根子是“南种”。米粮店的老板就让他用老米面试着喂喂看。……我父亲就试着用老米面喂我,这一喂不要紧,我是又不哭又不闹,就像得了饱灾似的。……
(按:这段回忆是想说明遗传因素?还是地域因素?“南种”定然是说杜近芳的基因属于南方人,梅的祖籍是泰州、孟生长于上海,倒是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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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陈家全家都与京剧有缘。我的大爷是后台管大衣箱的,相当于现在管服装的舞美人员。我父亲陈喜光排行老三,工铜锤花脸。我的四叔陈喜兴工文武老生。我的五叔是拉京胡的。家里的长辈们除了唱京戏,也有喜欢古曲的,我的姑姑兴致来时会教我唱旦角。我就是在这么一个戏曲氛围极其浓郁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的。
我们家很有意思。我叔叔先进的富连成科班,他是在家里读完《论语》进去的。我父亲是在家里念完了四书五经,大约十一二岁时进的富连成。我父亲和我叔叔都排在第一科“喜”字科。当时在“喜”字科的除了“六大弟子”(雷喜福等人),还有带艺入科、搭班唱戏的梅喜群和周喜芳。梅喜群就是梅兰芳先生在科班时的艺名,周喜芳就是周信芳先生在科班时的艺名。按现在的话说,梅先生是走读,白天来、晚上走,不住宿。所以说,我父亲、我叔叔和梅先生、周先生是同科的同学。
(按:有此一层关系,梅后来对杜近芳青眼有加也是可以理解,符合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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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起我拜梅兰芳先生为师,还有个小插曲,现在想来挺可乐的。就在我随李少春的起社去上海演出之前,一天,师父王瑶卿先生把我叫到跟前,对我说:“笑宝,你这次去上海拜畹华,我给你写好信了。”我一听,懵了。我问:“师父,您这是不要我了?”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师父看我这样,赶紧说:“傻孩子,学梅派可不容易。让你去跟畹华学梅派戏,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啊,你要珍惜这机会。”我这才明白过来……
(按:王瑶卿先生因材施教,不囿于门户之见,他有胸怀,将学生推荐给伶界大王是可以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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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先生对我是格外地关心和疼爱,在他众多的弟子中是比较特殊的。比如我的名字。很多人对我的名字很好奇,实际上,“杜近芳”这个名字是梅先生的意思。当时,我还没有“解放”,还是杜菊初家唱戏赚钱的工具。有一天,杜菊初和他太太没出去打牌,我听到他们在八扇屏后面说话。原来,梅先生告诉杜丽云(养姐)说,给我起名字的时候,要取“靠近”之意。也就是说,我的名字中要有靠近他的意思。杜丽云把这话告诉了杜菊初。杜菊初听后说:“好嘛,不是进去的‘进’,而是靠近的‘近’,那就叫‘近芳’吧。这社会是要变的,我做的那些个买卖,现在都让出去了。叫‘近芳’这名字,唱旦角响堂。
(按:单从梅先生为其取名,不能断定她就是梅的女儿,但梅先生对杜特别上心,也值得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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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先生对我的特殊,还体现在他教我的第一堂课上。我拜完师以后梅先生给我上的第一堂课,竟然和王先生教我的第一课是同样内容——《易经》。梅先生把我叫到桌前,拿出毛笔,在纸上画了两个圆形图案,一个是太极阴阳鱼,另一个是外圆内方的铜钱形状的圆。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梅先生用意何在。梅先生看了看我,意味深长地对我说:“光会唱戏是不行的,要多懂得一些人生的道理,要学习如何为人处世。”梅先生边说,边指着太极阴阳鱼的图形:“这叫‘八卦推背图’。你将来遇到一些重要的或是犯难的事情,就想这个推背图,从这个里面找答案,遇事权衡利弊。这叫‘进之有数,退之有路’。”梅先生又指着另一个图形问我:“这是什么?”我说:“这像一个铜钱。”“将来不管什么时候,你可千万别钻这眼儿里。要是陷到这眼儿里头,你就出不来了,救都救不出来。”
(按:梅先生这段教诲似有所指,尤其是关于不钻牛角尖不钻钱眼之说,想想当年梅孟分手,梅卖掉宅子才得以脱身,这话颇耐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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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近芳身世传闻难以证实也难证伪

历史学家顾颉刚1979年曾在日记中写道:“梅兰芳有子曰葆玖,唱旦角;有女曰葆玥,唱生角,皆其妻福芝芳所生。又有女曰杜近芳,则其妾孟小冬生,携以归杜月笙,因袭其姓者也。三人中,技艺以杜近芳为最,葆玥嗓子尚爽朗,惟葆玖不成材,唱做俱呆板,简直似木偶,一如谭小培为老谭之子然,真所谓丹朱之不肖,舜之子亦不肖,一叹!”不知老先生其言所本,但“携以归杜月笙,因袭其姓者”似乎说的武断了点。杜近芳和杜月笙并无交集,这是有案可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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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风不起浪,早在上世纪50年代,关于杜近芳是梅孟之女的说法就在坊间流传,梅杜之间,最直观的一点便是面相。二人长相惊人地相似,一双眼微凸,高鼻梁、瓜子脸、尖下巴,模样神韵,如同一人。有一次杜近芳去梅兰芳家,杜近芳给梅兰芳看自己以前的照片,曾被梅兰芳的夫人误以为照片上的人就是梅兰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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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言之凿凿地表示,孟小冬的女儿当时是送到了陈喜光的家中,起名叫作陈玉华,但后来陈家家境败落,陈玉华就被杜菊初收养了。当时,杜菊初还特地去了一趟上海见梅兰芳,梅兰芳表示要“让孩子的名字靠近他”,于是杜菊初便将孩子取名为“杜近芳”;另有说法,杜近芳被杜菊初收养时,梅兰芳曾联系过杜菊初,表示希望孩子的名字近于他,于是杜菊初便给孩子起名为杜近芳。“杜近芳”是据梅兰芳之意所取,这得到了杜近芳的证实。1961年春天,杜近芳与吴葆桢的婚礼上,主持人为李少春,而梅兰芳与马少波、林巧稚一起担任证婚人,梅夫人福芝芳也亲临现场。婚后,杜近芳夫妇经常去梅家做客。此时的梅大师听人禀报,总会亲自迎出,总会加上一句:“女儿姑爷回娘家了。”1961年梅兰芳去世后不久,梅兰芳的妻子福芝芳曾突然前去看望杜近芳,并详细询问了她的身世。对于福芝芳的突然造访,杜近芳当然是有所猜测的,但当听说梅兰芳留下了几十万元遗产、子女们正在为分钱闹不和时,便决定不再追问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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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种传言有梨园同行的意会猜测,更有高级干部的半吞半吐。一位外交官告诉杜近芳,自己听曾任驻缅甸和印尼大使的姚仲明讲过,梅兰芳在入党时向组织上坦白了和杜近芳的关系,她就是自己和孟小冬所生的女儿。这一说法还见于《人民日报》的老记者金凤在编纂的《命运》一书。1965年,金凤就现代戏的创作问题拜访了一批著名的角儿,其中就有杜近芳。采访中,杜近芳曾承认她是孟小冬与梅兰芳的女儿。并且金凤在书中还从梅兰芳的方面写到,梅兰芳去世之前曾要求组织善待他的女儿。

这个说法不仅在国内流传,海外华人圈子里也是公开的秘密。1990年,杜近芳率团献艺香江,一对周姓夫妇看戏后,找到杜近芳,热情地约她共进午餐。周先生和太太都是老北京,解放前移居香港,如今定居美国。饭后,周太太请杜近芳来到一座位于半山的别墅,客厅里一堂花梨木的家具格外醒目。原来,周氏夫妇同杜月笙、孟小冬是故交,这堂家具就是杜、孟生前使用的,孟小冬去台湾时交给他们保管。如今主人不在了,周太太询问杜近芳应该如何处理。杜近芳承认:“我心里明白周太太的意思,她肯定也听到过我是孟小冬的孩子这种说法,是想让我把这堂家具接过去。”胡乱应对了几句,赶忙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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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种涉及自己身世的传言,杜近芳自然不会听不到。在儿时的记忆中,养父陈喜光常带着她去大北照相馆,橱窗里摆放着梅兰芳和孟小冬的照片,那时父亲就给她讲过梅孟的故事。杜近芳也时常自问,父亲为什么总带她去看那张照片,难道只是单纯地哄孩子?

一些和杜近芳有过深交的人,明显可以感到,她是乐于接受自己是梅孟之后的。1993年杜近芳与袁世海一起率团赴台湾演出,她执意想去见见孟小冬,一打听才知道孟小冬已经于1977年因病去世,只得悻悻而归。
不过,梅兰芳和孟小冬去世前都没有公开承认有共同子女,至于杜近芳和梅兰芳的酷似,到底是因为血缘还是巧合,也就无法得到确凿的答案了,一切蛛丝马迹的线索,都只能当成逻辑推理和好事者猜测的材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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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唱《搜孤救孤》

孟小冬告别舞台的最后演出的剧目是《搜孤救孤》,这是她的绝唱,她心中的“孤儿”会是杜近芳吗?据梅兰芳的管事姚玉芙说,孟小冬演了两场《搜孤救孤》,梅先生在家听了两次电台转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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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 《学周丨“冬皇”可姓孟?近芳不姓杜——话说两代名伶的隐秘身世》 发布于2023-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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