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能现在过来我就答应。露丝对维克托的死缠烂打真是腻歪了,于是随口对小姐妹说了一句。她知道他现在根本过不来,因为据她所知,那个苦苦追求她三四年的维克托此刻正在千里之外的上海,他那边有个分公司,他要在那边处理一些很重要的生意上的事情。
露丝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那个追她追了好几年的维克托有自己的公司,并且是自己公司的老板,也不知道,他的公司不仅在本地有规模不小的产业,而且在南方和东北还有好几家分公司。
开始认识维克托那天,露丝印象很深。她所在的公司因为生意上需要,正在找一个门头房。那是一个炎热的时节,她记得跑了好几家房产中介,但都不理想,不是面积小了,就是价格高了,抑或是感觉不好,那种感觉,她说不上来,面积啊,价格啊,都说得过去,但是还是感到不理想,凭着多年在商场打拼的感觉,她感到那个房子要是租下来,恐怕不会有很多人来光顾。
在找到第八家房产中介时,露丝记得那是个不算太热的下午,那天中午刚刚下了一场透透的雷阵雨。
她被那个中介门店的小姑娘的介绍打动了,于是跟着那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姑娘一起去看房。
中介女孩走到一个有着宽敞门脸的临街房前停住了,她掏出钥匙开门,身子一侧,把露丝让进去。
露丝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她正要说什么,中介女孩的手机响了。
也是一个要过来看房子的。女孩扣了电话对露丝说。
不一会,一个身材单薄的瘦小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他看到露丝一愣神。
怎么,还有一位客户啊?男子有些失望,看得出,他也喜欢这处房子。
你是做什么生意的?露丝问,心里有些不忍。
卖臭豆腐的。男子调侃道,话语中听出有些泄气。
呀,卖臭豆腐还要门头?露丝一听乐了,她想起了满大街随处可见的散发着异样味道的地摊。
嘿嘿,男子只是笑,挠挠头,一顿,大度地说,你先来看的,就给你用吧。
露丝歉意地笑笑。
他给她一张名片,她知道了他叫维克托,但是没怎么仔细看上面到底是什么公司,就随手把名片塞进了包包。
后来的日子里,不知是露丝她们公司经销的产品吸引了维克托,还是露丝本人有什么特质,维克托成为了露丝她们门店的常客。
后来,维克托知道了露丝的生日,知道了露丝门店所有人的生日,于是,每到一个人的生日,这个人就会收到一大束艳丽的鲜花和一大堆可口的小食品。
终于有一天,维克托一本正经地要请露丝吃饭,约的地方是必胜客,那个地方露丝这样的时尚女孩常去不稀奇,可一听卖臭豆腐的小子也到那里去,露丝心里不免感到怪怪的。
露丝下班后坐着公交车就去了,那个地方熟门熟路,到的时候还不是饭时,人不多,她抬眼看看四周,没见到维克托。于是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下,她想这样可以一眼就看到那个卖臭豆腐的。一想到这里,她不禁笑了一下:卖臭豆腐的……
于是她无聊地摆弄手机。
少顷,她无意中一抬头,隔着落地窗,在必胜客门前的街边,停下了一辆车,那车看不出是什么牌子,但很干净,也很大气,看得出车的主人不是等闲之辈。
停这干嘛,露丝心里一阵不快,她的视线就被遮住了。
车门打开了,一位西装革履的人下车朝这边走来,大概他没见到坐在里面的露丝。
可是露丝看到他了,这不是那个卖臭豆腐的吗?他开车来的?是他的车?还西装革履的,卖多少臭豆腐才能买辆车啊?
维克托坐在了露丝面前。露丝不理他。
维克托买了一些食物,端上小桌,推到露丝面前。露丝不理他。
怎么啦?大小姐。维克托摸不着头脑。
你不是卖臭豆腐吗,这车是怎么回事?露丝愤愤地。
啊,是这样。维克托恍然。
不是给你一张名片吗?
露丝这才记起那张她从未正儿八经看过的名片。她给搞丢了。
维克托又掏出一张,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到露丝跟前。
这下露丝看清楚了。
在维克托名字上面,有一大串职位:董事长、CEO、博士、理事……
露丝惊讶得合不拢嘴,像不认识似的打量着这位她心目中一直以来的卖臭豆腐的小伙。
此后,维克托隔三差五到露丝工作的门店来,是开车来的。一如既往不时送上时令的果蔬和冷饮。
露丝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位不显山露水的年轻的CEO的越来越热的情感。
露丝真切地感受到了随着那辆小轿车的到来到门店来谈生意的顾客流露出的那种异样而满怀期望的眼神。
露丝真切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当然维克托是看上了露丝。
当然维克托是喜欢这个率真个性的女孩。
露丝生日的时候,维克托要办一个很上档次的PARTY。
露丝生日的时候,维克托要送给自己心仪的女孩一辆很上档次的轿车。
但是,露丝不希望维克托的愿望变成现实,虽然她本身就来自一个被称为富二代的家庭,虽然她本人的年收益并不比维克托逊色多少。但她不喜欢这类人。
露丝谢绝了。
露丝开始躲避。
露丝感到了身心俱疲。
一年,两年,三年……
在凌厉攻势下,她几乎要缴械了。她的防线快要支撑不住了。
无奈中,她对小姐妹说出了本文开头的那句话。
于是,那天下班后,忙完了自己手头的业务总结——作为公司中层,每天下班后她都有对当天业务情况做记录的习惯,她要分析当日的经营进展情况,看看有哪些经验值得总结,哪些教训在接下来的进程中必须避免。还要按照规定把当天的日报在零时之前发电子邮件给自己的上司。
同时,她也认为,对方作为一家跨地区上档次成规模的大企业的老板CEO,到外地去少不了会议应酬什么的,估计忙完了所有的事务,到晚上十一二点的时候应该放松下来了,应该有时间了,应该有心思接听她给他打的电话了,虽然或许接到的电话会连讽带刺极尽调侃。
于是,在接近子夜的时分,她拨通了他的手机,边按键,边设想对方可能会说的话和接电话时可能会有的惊喜诧异的表情,她坏坏地笑着,当然也有些惶恐,有些紧张,毕竟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的正儿八经地回应他对她的善意,所以感到手有些微的抖动,手心也不由自主地渗出了汗液。
喂,电话拨通了,接电话的却不是维克托,是一位女子,那种带南国口音的软软的国语。
喂,找你的。那声音听上去很随意,很随便,很慵懒,就像正偎依在丈夫身边的妻子被吵醒,语调中有些许的嗔怪。
露丝分明听出了异样,听出了对方与维克托关系的不一般。
她不愿意去想象此时此刻散发着酒气散发着慵懒散发着甜蜜散发着暧昧气息的情景。
一个满怀希望的人迎接的不是希望,而是失望。
一个原本满心欢喜脸上心里都溢满了笑意的人一下子掉到了万丈冰窟。
她感到了血脉贲张。
她挂了手机,手颤抖得更厉害了……
写于2011-06-23 1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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