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雨
雨又细又密
忘记带伞的那个下午
一根胡同的悠长吸引了我
还有它潮湿的青砖
我查阅了青砖表面的阴影
搀扶起倒在碎石的青绿
忽然就喜欢了走过后
从未熟悉的陌生
包括缺了夕阳的黄昏时分
胡同尽头，一棵紫薇结满花苞
花朵就要绽开
这时候的雨又细又密
淋湿了我和紫薇
我说在下一场紫薇雨时
紫薇树轻微颤抖
它身后的胡同
除了悠长，还有迷蒙
看上去十分美妙
2023年10月1日 改
李子
我想取它的形态
给它安装好使的耳朵
这样睡去后
它能替我倾听
地头的凉爽或温情
此地曾经环绕果园
绝大部分是李子
现在还剩一棵
和一个即将耗尽的中午
你幻想的手
瞪圆双眼
展翅在阳光和枝叶间
我要的树左侧的李子紧挨两片绿叶
它望得见胶河穿越田野
果园，你栽培的，又毁掉
如今你也说不清
为何走这新架的桥
过河来寻那最后的李子树
2023年10月1日 改
大苦菜子
必要时你得告诉我
叫什么名，正式的学名
喜欢做什么，最爱吃的东西
为什么这个夏日没有
蝴蝶，飞来这里
我琢磨花瓣和蜜蜂错过了
你藏身的枯井
春天离开了
你应该有空描述一下那眼井
从它幽暗的内部
是否发现了水
水中的青蛙
是否摘走了你迷恋的星星
当然，除了这些重要的
那无关紧要的
最好也对我说点儿
比如，大清早你眼角滑落的露水
用了多久
才测量出这眼井黑暗的长度
还有你提到的黄昏
是不是真的每次都为你
披一身鹅黄
2023年10月2日 改
苦菜子
取单饼
或生菜叶一张
卷上摘洗干净的苦菜
双手拤住
撕咬
吃下它
败火
带上铲子、浅子、火子
躬身春寒
拨开土埂沟堰
找回苦菜的
粗根
细须
幼芽
憋了一个冬天的乡亲
火大
围餐吃苦菜
觉不到苦
真的苦
嘴巴和舌头
不能感受
断了腿的苦菜
少个肾的苦菜
身首分离的苦菜
丧偶的苦菜
丢失子女的苦菜
摆地摊的苦菜
送快卖的苦菜
被春风
鸟啭
小雨
吵醒了
它们从泥巴团
草芥堆
柴垛底
砾石下
贫瘠中
爬出来
从自己的尸骨爬出来
从恶梦爬出来
从哀恸
爬出来
从黑暗
爬出来
开弱小的黄花
一身羞涩
一点淡香
一伞风情
2023年10月4日 改
树林子
树林子有远方吗
树林子有远方
树林远吗
树林不远
画廊中
烟斗和性器
小路延伸到蚂蚁巢穴
树林子有绿色吗
树林子有绿色
树林暗绿吗
树林撒网
枯叶上
枯叶上面
潮湿，反面饥渴
树林子有模糊吗
树林子有模糊
树林抽烟吗
树林笔直
木板船搁浅
有人船下打水
桃花的水，入伊之梦
树林子有鸟鸣吗
树林子有鸟鸣
树林叫吗
树林博得来
知了醒了
知了是去年夏天疯了的知了
柳枝朝六月的墙角垂
六月不记得
有个七月
2023年10月5日 改
畛岔子
趁还能看见
从一堆直立的树中
找到那棵倒下的
再从一堆直立的树中
找到几棵歪斜的
趁着能看见
从那棵倒下的树中
找出树干没洿烂的部分
找到蘑菇
找出洿烂的部分
找到云彩
趁着能看见
找到那些直立的
找到阴影
蚂蚁出没的市集
趁还能看见找到中午
找到树干凝固的睡眠
找到底片曝光时按下的快门
视线如何让道路分岔
找到畛岔子开裂的犬吠
以及猎鳸声
2023年10月7日 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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