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4月,以《艺徒血泪仇》为书名的一本118页的册子,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编著者王信敏(1936-1985),是青岛崂山人。五十年代中期,他进入青岛华新纺织染厂(即后来的青岛国棉九厂)工作。1958年开始,在参加厂史的编写工作中,他采访了当时健在的十几位老艺徒,终于编写出带有强烈时代色彩的这册单行本。
封面插图的视觉效果以及封底的警句“不要忘记阶级和阶级斗争!”,传递出这册教育读本的思想主题。正如内容提要的末尾所言,“这本书,比较深刻地揭露了资本家凶恶的面貌,揭露了资本主义剥削的残酷性,是帮助青年认识丑恶的资本主义制度的生动材料。”
如今,距艺徒制度开始实行的年代已超越一个世纪。而此教育读本出版的岁月,也走过了近乎六十年的时光。从这些故事中感受最深的是,不管在什么时候、何种场景、任一条件,作为劳动者的艺徒或工人或其他任何身份,他们首先应当受到最基本的尊重和最符合常理的待遇和回报。时代不断发展,我们所处的是堂堂正正的人类社会。
七万四千字的作品,引人注目的有两则公告。应当说,这是作者依照所掌握的档案资料,将其融入整个文字书写的素材来源。一则是华新纱厂赴利津县招收艺徒的招工启事,另一则是五年之后华新宣布解除艺徒合同的企业公告。
招工启示
兹因本公司扩建厂房,需招徒工一批,凡年在十二至二十五岁的男性民众,身体健康,无残疾传染病者,皆可报名,经本公司招工人员检查合格,即发给录用合同,凡被我公司录用之艺徒,皆可享受下列之待遇:
一、半天干活半天上学,每七天一休假,休假日允许自由玩耍。
二、管吃管穿,吃洋米洋面,穿洋布新衣,住瓦屋洋房。
三、学徒期每月吃穿不计外发大洋五元。
四、学徒期定为五年,出徒后按技术定级,工资少者三十元。
华新纺纱股份有限公司
青岛工厂
中华民国十年十月
这份招工的时段,发生在1921年10月左右。艺徒们告别家乡和亲人,来到人生地不熟的青岛后,所受的待遇却远非招工时优厚的条件述及。比如,每月发大洋五元还是五角、是现金还是代用券,相信自有明确的档案资料佐证。
至于解除艺徒合同的状况,是仅限于书中描写的这一批人还是涉及华新的艺徒制度本身,这又可作为研究的课题做进一步的探寻。该书的内容,只不过是参考而已。
工人,艺徒兄弟姊妹们:
厂董务会获悉大家提出之条件,经慎重考虑,认为确系当前众所关注之大事,我厂董务会 本 周总长以关心劳工福利为前提之旨,同意提前解除艺徒工与本厂之合同,全体艺徒一律提前出徒,按技术定級。井辞退吕、张二领班。特此通告。
另,近日 本纱厂,工潮纷起,董务会号召我厂工人大众以反帝为号,努力生产,共谋国人工厂之昌盛,以表对日本厂工人弟兄姊妹所受忧苦之痛怜。
反对日本帝国主义!
抵制日货!发扬国货!
华新纺纱股份有限公司
青岛工厂董务会
民国十五年四月
1926年时,周学熙的次子周志俊(1898-1990)已升任青岛华新的常务董事,全面主持厂务工作。他推行科学的管理制度,引进先进的生产设备,在“七七事变”前已将青岛工厂打造成华北地区最大的纺织印染联合企业。
《山东工商经济史料集萃·第一辑》P17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年逾八旬的周志俊曾经撰文“青岛华新纱厂和华北棉业一瞥”,回顾工厂的创业和发展历程。他写道:
在华新初期,值鲁省连年遭水旱之灾,后来张宗昌祸鲁,民不聊生。故华新在临清与滨县两处招收农民子弟来厂作艺徒,因青岛当地工人在农忙时节,有的回家干农活,出勤率差,不如艺徒可靠,而且艺徒待遇低。但农民子弟不习惯工厂生活,又以待遇恶劣,到厂后时有逃者。因而厂方严作戒备,上下班派人押送,回宿舍后监视行动。但管理制度愈严,工作效率愈低,所谓扬汤止沸也。后来认识高压不是办法,因延关锡斌同志(参加革命后更名管易文)来担任人事科长,管理职工宿舍、艺徒教养、改建大楼。关与艺徒同吃同住,并设俱乐部、开讲习班共同学习,打成一片,颇收怀柔之效。在我是为了缓和劳资矛盾,在关氏则为了接近群众,传播进步思想也。后来抗战发生,有一部分艺徒加入革命阵营。
这段文字提到“高压不是办法”的背后所隐藏的话语,又与《艺徒血泪仇》中的某些描写极为相似。因此,以当事人和管理者的双重角度求证,在弱化血泪仇恨的同时,确实值得后来人仔细思考、用心辨别这段历史进程的事实和真相。
《艺徒血泪仇》出版后的几个月,华新纱厂更名为国营青岛第九棉纺织印染厂。至1978年,青岛市纺织工业局将该厂的印染车间划出成立青岛
第二印染厂。这家拥有棉纺织生产的企业,最后改称为“青岛第九棉纺织厂”。
2023.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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