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塌的屋墙下
手推车露个半身，双腿上扬
手不见了，头插在废墟
许多年过去了
它活着的方式令我羡慕
试试手推车的活法
上半身浅栽某处
光着两根腿，脚趾登天
避免再驮着粪筐日奔夜走
黑暗呲着大牙下山
撕咬村庄、河流、峦雾
撕咬我的腿，手，头和牙齿
夜幕吞没了我
泥巴吞没了我
绝望中望一眼手推车
它转动木轱辘，就地刮大风
好像还穿了双新鞋
2024年1月26日改
旧唱机停顿在某个时刻的瞬间
弯曲的草径搂着河床睡眠
旧唱机，重复一个村庄的吟唱
河流送来长不大的白鱼
指头插在水中，制造带波纹的唱片
南墙下老黄牛倦了，尾巴抽打夜色
歪头冲小趴屋顶的圆月一声吼
春天来了，又去了
扭动迷人的线条，留下叶子
我躬身搭载村史的漩涡旁
等擅长复述的唱针提起再搁下
沙沙声是日子留给路口的颠簸
停顿或静止，都那么跳跃
村南青石桥十二个桥洞
一年又一年
2024年2月2日修改
旧箢子和新箢子的比较学意义
屋里的箢子崭新，屋外的陈旧
一个判断：它们不同
新箢子不知道有只旧箢子
因此不清楚自己多新
旧箢子不知道有只新箢子
因此不清楚自己多旧
我先后见过这两只箢子
用眼光比较着照相
它们确实一只崭新
一只陈旧
雨水敲打屋外的箢子
抓着把手撒尿，说
老友还这么年轻
风不小，雨点横起来飞
撞破槅子窗的糊窗纸
回头对旧箢子眨巴眼，说
屋里的箢子陈旧，模样也怪
有灰尘，有不幸
第二天，我追上风雨问不幸
风和雨都挺忙
收拾行李赶往外乡
雨说你去问风
风说你去问箢子
箢子说你去问旧箢子
屋里的箢子崭新
屋外的陈旧
一个判断：旧箢子新，新箢子旧
2024年2月3日修改
泥土和植物在小菜园交换着什么
泥土和植物交换着什么
从南边小菜园的傍晚就开始了
韭菜的嫩黄，源于沙壤土
按数量算，不如
青萝卜和芋头鬼子吸收得多
栗子悬在树梢，离地较远
它望见绕岛而去的河流和芦笛
果实成熟还需要日子
拒绝与叶子草签秋色的合约
勤劳是蚯蚓的资本
允许留在菜园挖隧道，找根脉
河水曲中取直了一小段
架管汲水，浇灌菜根
方瓜花绽在檐角墙头
喜轻风微雨，和走累的蝴蝶
蜜蜂不请自来
往返于大黄花释放的情欲
绿叶托举今天的可能
来到这里，我用缓步进入
与栗树换取它的伞撑开的阴凉
2024年2月6日修改
我看见白杨的声音
我靠近白杨
我看见白杨的寂
山鸡不叫不浪
静着寂去老庄
我听不到声音
我看见白杨的寂
我看见静寂的声音
我靠近白杨
我看见山鸡
静着寂去老庄
我听不到声音
我听到白杨喊疼
我听到白杨说寂
我看见声音
一条线
弯成一根径
静着寂去老庄
我靠近白杨
我靠近裂缝的寂
我听不到声音
我看见声音
裂开的缝
2024-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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