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樱花季。4月16日上午，天气不错：气温最高23摄氏度，较前几日高，微风。虽有点雾，但也算是难得的赏花天。10点左右，我们到了中山公园，此时雾完全消了，蓝色的天空，澄明透亮，人的心情更觉愉悦。
我们从广饶路东行，过延安一路，穿过动物园，进入中山公园，向右一转，就是著名的樱花大道了。小的时候——60多年前——爸爸妈妈带着我们几个孩子就是走这条路来赏樱花，只是那时这里没有动物园（动物园在中山公园里面，靠近南门的西侧），不用像现在这里要经过动物园的两道大门。那些年，跟随父母来过好多次，但赏花的印象却模糊不清，只记得大人们那时对于“樱花会”的兴致是很高的。一到这季节，邻居们见面，往往问：“去樱花会了吗？”“还没呢，——樱花开了吗？”“单樱开过了啊。明后天，双樱也要全开了。”啊啊，这个礼拜天，可要带孩子去玩了。
老青岛人，不去一次中山公园看樱花，就觉得过不去这个春季！
樱花大道上游人不少，但由于是工作日，不算太多。路两边的樱花树像盛装的少女迎着游人，白色粉色的花朵连绵成片，几乎遮蔽了树干和树枝，如鲁迅先生说确也像绯红的轻云。不过在树的边缘，也总有些伸出的树枝，带着满枝的花朵，相伴蓝天，显出与众不同的美丽。
一群幼儿园的孩子在道旁的草地上快乐地跑啊，跳啊。我和妻子不由得把手机对准他们，录下一段令人联想的视频。我们的童年，那是多么遥远的过去啊。
坐在轮椅上的一位老人进入了我的镜头。他由一位中年女性推着来参加这一期一会的樱花节日。那一年，我和小弟也是这样推着轮椅上的老父亲来看樱花。一个冬天，他不能出门。到了春天，也没有说要看樱花。但青岛人怎么会没有樱花情结呢？那天我开着车，载上轮椅。把车停在西门外。小弟和我轮流推着父亲，到樱花大道，来回走了一段。父亲不大说话，只是静静地观赏、观看。游人如织般从我们身边走过去，我俩推轮椅流了汗，毕竟也不是年轻人了。回到西门，小弟到南面一个卖包子的小房里买来几个包子，我们垫了垫饥。又到八大关转了一圈。考虑到时间太长了，怕把父亲累着，就没下车，只是让老人家在车上看看一路风景。
我和妻子慢慢走，一路拍点照片和视频。快到南头，又折向东，到那条几乎消失了的小溪边，稍事休息，再往南，走过小桥，到了南门。近年来，恢复了喷泉池里玩水儿童的雕像，给了老青岛人一个回忆的机会。几乎所有人都喜欢在这地方照相留念。这里也真是特别适合，往北是长长的樱花大道，水池两边除了盛开的樱花，还有好多棵大梧桐树，大概是百年前建园初期所植吧。
20世纪70年代末，父母二人劫后余生，回到青岛，就在这里留下过合影。我和妻子80年代中期调回青岛工作，也在这里照过相。我敢肯定，每一个青岛人，家里都有这里的相片，对吗？
“樱花雨！”旁边一个女孩惊喜地叫着。没错，是樱花雨。歌里不也有“花雨漫天飞扬”的句子吗。那真是写实，而绝非夸张。我注意到，花瓣飘落的过程、情景，竟是那样有诗意，漫天飞着的花瓣并非直直地从高处落地，而是配合着风婆娑起舞。有一些斜着落下，有一些落到一半还没着地，像不舍得离开树枝，又回旋飞舞，最后才决然放弃，轻柔地拥抱大地。风过的地上，已被落花铺成花毯，望去异常的美丽，却又令人惋惜，甚至会有一点点伤感。
妻子到售饮料的小亭子里要了两杯饮料，我们边喝边向西向北走。离了主道，空地多，很多人很多家庭，在樱花树和别的树下，铺个垫子坐下，伴着樱花享受春光。有一些朝鲜族或韩国人，穿着他们民族的服装，正在载歌载舞。这边，一支老年人的乐队在演奏，起先，以为是青岛有名的老树乐队，问了一下，不是。一位女歌手，也是有些年纪的，和着伴奏唱歌。一曲终了，围观的人们纷纷鼓掌叫好。
不觉来到原先的儿童乐园一带。那几棵大悬铃木树还在，其中最大的一棵，需要两三个人才能合抱。它的树枝四下伸展，直插云霄。那一年，也是我们小家庭刚回到青岛，来游园时，为女儿在这棵大树下照过一张相，她那时三四岁，活泼调皮，摆出一个“pose”。一转身，女儿也人到中年。大树还在原地，保留着它似乎不变的容颜。
从近年来才恢复旧时模样的老中山公园的石头门垛大门走出。已是午后时光，感觉要起风了，是回家的时候。
每年的樱花花开花谢，每年的赏花人，来来去去，但永远，也只能是一期一会。老青岛人的樱花情结，包含对人生的热爱、对亲人的怀念和对岁月的留恋。
（照片为作者今年游园时拍摄）
写于2024年4月17日～18日
注解：“一期一会”是一个源于日本茶道的成语，意思是在茶会时领悟到这次相会无法重来，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相会，故宾主须各尽其诚意。在茶道以外，这个意义可推而广之，指一生一次的机会，当下的时光不会再来，须珍重之。—— 维基百科
刊载于《青岛财经日报》“红礁石”副刊
2024年5月8日 A8版
组稿/编辑：周晓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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