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以前吃过槐花没?她说,没。听说,槐花、五花肉、蛤蜊肉包饺子很好吃。
我从盆里抓起一把槐花轻轻摩娑着,又呼吸到清甜的花香,心里念叨着,应该去探望探望槐花。
在六十年前那个饥饿的年代,家家缺粮,地瓜叶、地瓜蔓、野菜,甚至槐树叶都吃,而槐花是最好吃的。那时,我爬过不少槐树采过不少槐花,拿回家,母亲搅和上玉米面蒸着吃,以补充全家人饥饿的肚子。
我曾住过三十多年的无棣路,走二百米就到贮水山。山的西面108级石阶两侧的山坡上,有我儿时爬过最多的槐树。
第二天下午,我从四方海泊桥坐地铁到达贮水山公园,从西门走上山去。久违了!远远望去一棵棵高大的槐树上,一团团雪白的槐花盛开如云。走近一棵认识的槐树,抱了抱有一搂多粗,看了看约二十米高。当年三四米高的小树,经过六十多年风雨,已长成高不可攀的大树。树上结满的槐花,几乎淹没了绿叶,槐花清甜的香味扑面而来,浸入肺腑令人舒意。我像探望老友一样,探望着一棵棵正在开花的老槐树,不知道它们还认不认识我。
上个世纪的饥饿年代,每到槐花盛开的时候,这城市几乎所有的槐树上,都有人在忙着采槐花,而大多数是十几岁的孩子。采花的工具是一根两三米长的木竿或竹竿,在竿的上端绑一个铁钩,可以高效率地采花,并避免树枝上的刺扎手。孩子们猴子似的爬上树,骑在树杈上,手举竿子如挥动武器,在树上大肆砍伐,用铁钩别断的花枝纷纷下落,地上一片狼藉。树下年小的弟弟妹妹,忙着把槐花从断枝上摘下来装进布袋。所有的槐树上,都响着树枝折断的声音,一团团槐花就像被击中的白鸽从树上坠落。这是一场疯狂的掠夺,饥饿的掠夺。槐树们大约也会惊异,这是它们从末见过的景象。
这景象漫延到大连山、观像山、伏龙山、无棣路、黄台路、热河路、江苏路,以及那些有槐树的地方。
我探望的脚步停在黄台路七号大院,院里相识的四棵槐树也长成大树了,杂乱交错的枝条上也是槐花累累了,树的高度与院里的六层楼比肩。这也是当年我光临最多的槐树们,感觉更亲切一些,离我住的无棣路近百米。记得中间那棵槐树当年比较高而且滑,爬上去很费劲,常常擦破胳膊和腿。自己当时挺勇敢的,十岁开始爬树,一年年越爬越高,站在摇晃的树顶也不害怕。后来,还练出了爬电杆的本领,双手和双腿夾住水泥电杆,就能一口气爬到电杆顶上。
使我倍感亲切的是,住过的老楼对面人行道上的三棵槐树,它们也是树茂花繁的样子。可能是经常被园林工人修剪的原因,它们长得没有山上的树高,但树干粗壮如桶,树根盘结如丘,树的形象特点鲜明,就是每棵树都分出两个枝干,像向天伸出的两只大手,举着丰硕的槐花,欢迎我的到来。小时候一下楼就看到它们,没事上树玩,花开了上树采,因它们长在路边,槐花就早早被人采光了。夏天也常常在它们的树荫里乘凉,有时会被树上的毛毛虫落下来蜇到皮肤,会又痛又痒。
槐花是可以生吃的,口感清甜爽口。一边在树上采槐花,一边往嘴里塞槐花吃,是当年孩子难得的一大乐事。一如现在孩子们吃冰淇凌,还是吃糖葫芦?不得而知。
槐花每年五月开花,花期半个月左右,那段时间人们疯狂采花,采得槐树遍体鳞伤、树枝光秃、一片凋零。可是来年槐树依然生机勃勃、枝叶葱茏、鲜花繁盛,展现出一种怜悯的情怀,任人们采摘食用。无论如何,槐花进入百姓家,或蒸菜团、或包包子饺子、或生吃,可谓泱泱饥民裹腹的一大贡献者。
资料显示:槐树有两种。一种是本土国槐,树上没有刺,开浅黄色的花,但花不能吃。一种就是剌槐,也称洋槐。槐花,一般是指洋槐树上开的花。花呈白色,具有甜味和香味,可以食用。洋槐原产美国,17世纪传入欧洲及非洲。中国于18世纪末从欧洲引入青岛栽培,现中国各地广泛栽植。槐花含有丰富的维他命和矿物质,可以起到清热泻火、凉血止血的作用,而且在治疗痔血、血痢、尿血、血淋、崩漏、吐血等方面也非常有效。槐花蜜粘度大,气味香,味甜,质量较好,可以应用于通便和凉血止血、补虚、润燥、解毒,尤其适用于老年人。
如此看来,洋槐的花和花蜜不仅好吃,还能治不少病。18世纪末洋槐从欧洲进入中国的第一片土地是青島,所以青島地区的洋槐有很多。因此,应该感念那些洋槐的引进者,感念他们为青島带来槐花的风景和生命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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