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的大嶝岛，距离台湾金门岛最近处只有1800米。遥想当年，此处曾是对敌斗争的最前沿——福建前线的顶端，雷电炸裂、万炮轰鸣、尸骨横飞的战场，惨烈得很。风云际会，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这片水域，风平浪静，波澜不惊。从厦门走出去的女诗人舒婷，以她充沛的激情写道：“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遥望朦朦胧胧的金门岛，树少，山峦起伏，一条线似的在海平面上飘着。因有轻雾，也没见到对岸有人，似看不出有多少活力。1979年5月，国民革命军一个叫林正义（后改名林毅夫）的连长，从金门前线纵身跃入波涛汹涌的大海（一说他抱着两个篮球），朝着厦门大嶝岛方向劈波斩浪，游了过来，最后登上附近的角屿岛，完成了他一生亮眼的“弃暗投明”和“自我救赎”。此等体魄和勇气，令人感慨。不知他下海之前是否读过舒婷那首《致橡树》？林毅夫后来弃武从文，进入北京大学攻读，曾任世界银行副行长兼首席经济学家。虽然他有些观点在事实面前已沦为笑柄，可操着闽南语普通话的导游，依然对他充满钦佩之情。导游还介绍说，金门岛上紧缺的淡水，至今仍由大陆方面无偿提供。不过，由于长期执政的民进党的一系列举措，新冠疫情前后，大陆暂时停办了赴台旅游证，如果想到那边看看，尚需时日；而台湾方面根据“三通”规定并不阻止当地人赴大陆旅游。2024年夏天青岛国际啤酒节，就曾迎来一个台湾旅游团。他们在黄岛金沙滩一带徜徉逗留，留下自己的印记。
离开大嶝岛时，看到它的东南端周边灰尘扬天，机器轰鸣，原来是填海建造新机场的巨大工程正在加紧施工。根据国家规划，厦门翔安国际机场将于2026年底通航。这将是一座4F机场，和北京大兴国际机场同属世界先进水平。一旦进入战时，此地也可起降各类战机。世界并不平静。
从厦门市区到四面环海的鼓浪屿，必须乘船。虽然时令已交九，但在此地着毛衣夹克即可。旅游大巴经过海滨大道时，导游故意让司机开慢一点。我一留神，观察到这里竟然也有一条“大学路”——难不成旁边真有大学？果然，眼帘倏忽闪耀出“厦门大学”硕大的校牌。呵呵，还真有点像千里之外的中国海洋大学老校区附近的景象：都离海边不远，旁边都有条大学路：也算异曲同工吧。北方青岛和南方厦门，一下拉近了距离，亲切感油然而生。
在内厝澳码头经过长时间等待，船行近半小时，登上鼓浪屿，这座方圆1.88平方公里，人口不足两万的小岛，是国家5A级旅游景区，一年360天，没有淡季可言，时值隆冬，可人流堪比杭州西湖、西安兵马俑。1902年，鼓浪屿成为“万国殖民地、公共租界”，先后有15个国家在岛上设立领事馆。登上日光岩，全岛风光一览无余：星罗棋布风格别致的别墅洋房，错落有致地遍布全岛各个角落。“鼓浪屿国际历史社区”于2017年成功入选“世界文化遗产名录”。这片建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万国建筑博览群，拥有折中主义时期的建筑风格，大都有一百年历史，且至今保存完好。除去天然亚热带风光，这就是鼓浪屿傲人的特色之一。欧美人信奉上帝，他们带来的基督教文化在鼓浪屿具有广泛深远的影响。在这块土地上呱呱坠地的林巧稚、马约翰，和在岛上教堂新婚的福建漳州人林语堂，无一例外地出生于基督教家庭。这种信仰，伴随着他们在各自专业取得重大成就的同时，深刻影响了他们一生。那座精致的乳白色小教堂至今犹在，在夜色和灯光耀映下闪闪发光。导游兴致勃勃地介绍了林语堂秉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里面结婚的细节，和他两次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的经历。马约翰，这位清华大学德高望重的体育教授，被毛泽东誉为“中国最健康的人”，也是连续多届全国运动会的总裁判长，在中国体育界声名远播，无人可比。岛上有他的纪念馆，因时间太紧，没有去成。庆幸的是，我们游览了“毓园”，这是特意为林巧稚开设的小公园，里面有她着女医生裙装的全身雕像。她毕业于美国人在北京开创的协和医学院，成为西方医生唱主角的协和医院第一位中国籍妇科主任，也是中科院第一位女学部委员（院士）。1952年，她写的《打开协和的窗户看祖国》，抒发素朴的爱国情怀，文章登载于人民日报，在知识分子中形成很大影响。她官至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一直以“无党派民主人士”身份示人。她一生未婚，没当过母亲，却接生了5万多个婴儿，被称为“万婴之母”，受到万人敬仰。
偌大中国，虽然只有四个“世界自然与文化双重遗产”景区：泰山、黄山、峨眉山－乐山大佛、武夷山，但数量已属于世界第一。这回，是我第一次拜访心仪多年的东南第一名山武夷山，它以丹霞地貌与茶文化闻名于世。水帘洞景区突出显示了丹霞地貌，这里的岩石，不是人们寻常见到的青色、白色、土色，而大都呈红紫色，犹如天公故意给它覆盖上层层霞帔。石色赤紫，宛若天半朱霞的单峰嶂，以另类视野展现石头色彩，辅以周边郁郁葱葱紫微的青绿色植物，不由得让人喟叹大自然馈赠的奇妙变化和千姿百态，进而感受到生活在人间的美好，此情此景，即使你身处困境抑或遭人谗言，心情也不禁会振作起来。
有一种茶叶叫“大红袍”，只有武夷山才能寻到。有材料称，中国十大茗茶，武夷岩茶位列第九。而大红袍，则是武夷岩茶（乌龙茶）中的名丛珍品。从5A级的武夷山景区大门口进来，坐观光车约15分钟，来到山间小道，步行路过九曲溪上的五曲大桥、云宫、茶洞、朱熹园、御茶园、晚甘亭，远远看到一座陡峭的崖壁矗立，这里叫九龙窼。六棵大小不一青盈盈的大红袍母树就长在这面崖壁上。每棵茶树，均以大红色栏杆维护，给人以神秘感觉。传说，明朝一个举人进京赶考，路经武夷山时病倒，附近天心寺僧人以茶做药为之饮下，病愈。举人考中状元，回到僧人取茶处，以御赐状元大红袍覆盖之。之后，当地人以“大红袍”冠名这种神茶。大红袍得自九曲溪滋润，天游峰养育，九龙窼庇佑，大明帝恩典，素具岩韵味醇特点，用热水冲九次（多数茶叶冲水七次即淡而无味）仍不减岩骨花香，长期被奉为“贡品”。大红袍石碑旁有官方介绍：1972年尼克松总统访华，周恩来代表国家赠他四两大红袍。他委婉地透露：怎么这样少。他不知道的是，经过采摘、萎凋、揉捻、发酵、过红锅、复揉、熏焙、复火八道工序，六棵母树只能得到八两茶叶。周笑着解释说：送你的，已经是“半壁江山”了。尼克松遂释然。前几年，有国家领导人在福建招待外宾时称：大红袍为天下第一。不过，浙江人恐怕不乐意听了——那被誉为十大茗茶之首的西湖龙井，该如何安置？此为笑谈，不足为训。天下第一条好汉李元霸和第七条好汉罗成，论马上功夫，怕也在伯仲之间。
我其实不懂茶，不过，既然到了武夷山，咱也附庸风雅，买两小罐带回家，找个余暇约朋友围炉泡茶，坐而论道，也可吹上一回。
2025.1.5
金门岛远眺
鼓浪屿·历史国际社区
林巧稚雕像
大红袍说明牌
大红袍石碑
“万婴之母”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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