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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萌之丨对自由主义的另一种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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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网文称胡适为中国自由主义的杰出代表。这个说法有点言过其实:中国从未有过对自由主义准确的、完整的介绍。翻译过来的几部谈自由主义的书,都是谈世俗意义上的自由问题。
实际上,自由主义并非启蒙运动思想家创造的,而是基督教文化发展的逻辑结果。不能从基督教文化的视角看自由主义,是看不明白、说不明白自由主义涵有伟大的、丰富的、深邃的、永恒的思想意义。也就是说,中国学界根本没有原旨本意的自由主义理论,哪来的自由主义杰出代表?
何况,从包括胡适在内的五四那代先贤存世的著作可以看出,他们并不真正了解自由主义。他们也不清楚:自由主义是西方文化的灵魂,是现代文明的精神支柱,是发达国家的意识形态,是一套价值理念构成的思想体系。
胡适与那代先贤仅知道,自由主义含有的自由价值是最重要的。他们并不清楚围绕自由的其他价值理念都是自由主义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胡适虽然在美国待了多年,却并未安下心来研究过自由主义含有的价值思想是什么,他并不知道自由主义是由哪些价值理念构成的。所以,胡适与五四先贤,对西方文化的灵魂自由主义并不清楚其来龙去脉。不知道离开了下述这些价值理念空谈自由,便没有什么实践意义。
1.自由主义的核心价值理念是自由,是天赋人权。
也就是说,自由是上帝赋予人的诸项能力在付诸实践时、不可或缺的条件,没有自由这个条件,人的天性能力无法付诸实践。自由因此含有了神圣的意义。所以自由并非中国人所理解的,仅仅是个世俗问题。中国人不知道,自由在西方是信仰意义上的大是大非问题。是上帝赋予自由不可亵渎的神圣意义。所以自由被欧美人视为不可剥夺的天赋人权。
所以剥夺自由,压制自由,被欧美人认为是对上帝的亵渎;是不能容忍、不能让步、不能妥协的原则问题。
2.私有制是自由主义的核心价值之一。
什么是私有制?私有制就是国家用政治体制与法律保护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欧美人之所以十分看重私有财产权,是因为财产权是所有权利的存在条件,没有私有财产权的社会,谈人的权利,不是假话也是空谈。相反的例证是:统治者要实现对人的奴役,首先重要的是,剥夺被奴役者的财产权。历史上的皇权中央集权制之所以能存世两千多年,唯一的原因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权大于法权。贵为万人之上的宰相,家有万贯财产,皇帝一句话,顷刻间就会化为乌有!
中国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私有制,也没有私有财产权。私有财产不受法律保护。由此造成了有史以来的国民都是被统治者奴役的人。
有人说,秦汉以降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就是私有制。这个说法犯了常识性的错误:秦汉以降两千多年何曾有过保护私有财产的国家政体与法律?
再说秦汉以降的两千多年也不是封建社会,是皇权中央集权制社会——这是人类有史以来最糟糕的一种社会体制。
历史学家雷海宗有句话精辟而又形象地概括了皇权中央集权制社会的特点:“贵为万人之上的宰相与无立锥之地的贫民,都是皇家的奴婢。”
搞明白了雷海宗这句话的含义,就握住了打开中国历史大门的钥匙。
由于中国有史以来没有私有制、没有私有财产权意识,所以中国人不理解:为什么欧洲人十分看重私有财产,即便自己的三间破草屋,也是“风可进,雨可进,国王不可进”。因为三间草屋是我的私有财产,我说了算。国王无权随便进入我的草屋。
哈耶克的《通往奴役之路》含有的全部思想就是一句话:以放弃私有财产为代价走上的“康庄大道”,其实是一条通往奴役之路。
也就是说,从你交出私有财产权的那一刻开始,你已经走上了被奴役的不归之路。
3.自由主义涵有的重要思想之一是苏格兰哲学家休谟提出的“无赖原则”:只有把政治家看成不可信的无赖这个前提下设计的国家政体,才能最大限度地避免政府不出暴政,不出腐败。
无赖原则与传统文化中的仁政形成鲜明的对比:按照“无赖原则”设计的国家政体,例如议会与三权分立的体制中的政府,不容易出暴政,不容易出现腐败。
而传统文化中的仁政代代讲,人人讲,都相信以德治国是真理,都相信统治者能率先垂范施行仁政。结果两千多年来,仁政始终是嘴皮上的纸上谈兵,仁政社会一直是个乌托邦。
4.“无代表不纳税”是自由主义的重要思想之一。纳税是纳税人花钱买政府为其服务的手段。所以税款的所有权不属于政府,属于纳税人的。所以围绕税款的诸多问题,例如税款分配、税款使用,都由纳税人选出的代表(议会)说了算。
5.古希腊民主的主要价值就是人人都参与,是大民主、直接民主。但是自由主义含有的民主价值则是:体现并保护公民的权利。政府只能干法律许可的事;公民可以干法律未禁止的任何事。直接民主并不保护公民的权利。只有间接民主才能实现保护公民的权利的目标。体现间接民主的主要形式是议会体制。
6.市场经济是自由主义的重要思想理念,也是社会长治久安、持续繁荣与发展的唯一道路。轻贱致富,仇视富人,不是愚蠢就是颟顸,抑或别有险恶用心。
只有市场经济才能提供人类致富的自由,是人类能致富的唯一康庄大道。市场经济中那些成功的致富者,都是光荣的骄傲;是荣耀上帝的事业。
7.科学是自由主义的核心价值理念之一。没有自由则不会有科学。没有科学自由主义成了无用的教条。人世间所有的现象、所有的问题,都要经过科学(逻辑)的检验。凡是科学(逻辑)不能解答的问题、不能说明白的现象,都属于先验问题。先验问题由宗教提供答案。
科学转化成技术带来的生产力变革,促进了历史的进步与社会的发展。
科学必定含有自由的属性。也就是说,没有自由则不可能产生科学,科学都是在自由中萌发、成熟、发展起来的。
8.人既是自由主义的出发点,又是自由主义的归宿。所以人是自由主义的核心价值理念。自由主义认为:人首先是天性的人,也就是上帝赋予各种能力的人。
上帝赋予人的诸多能力在这里只能挂一漏万地试举几例供参考:
(1)理性。理性也就是奥古斯丁揭示的“人有自由意志”,即人会自我判断与自我决断。这是上帝赋予人的能力。
但是这种能力(理性)往往由于后天的原因而被遮蔽,人不会运用自己的理性。所以才有了从莎士比亚的《哈姆莱特》问世开始,到十八世纪持续二百年的欧洲启蒙运动。
康德对启蒙给出的解释是:“启蒙就是摆脱不经别人的指导、便不会运用自己的理性这种不良习惯。这种不良习惯是由于个人愚昧与怯懦造成的。”
愚昧是理性缺位的原因。例如“政教合一”的教育,养成了中国人凡事“圣人曰……”的习惯。这种习惯久了便遮蔽了理性,失去了自我判断与自我决断的能力。
君主强权统治造成人们唯唯诺诺中只能跟着说、照着说,就是不敢自己说的怯懦习性,这种怯懦习性淹没了自己的理性。
由于中国文化没有解决“人是什么”的问题,中国人并不知道自己有理性这种能力。
(2)会思想。这是一种凡事问“为什么”;凡事问是否符合逻辑;凡事问本源是什么的思维能力与习惯。
不符合逻辑的,都站不住脚。缺少本源的都属于“无本之木无源之水”。没有本源支持的说法都缺乏终极逻辑力量的支持而不能成立。
(3)个性:个性犹如人的面孔,没有一样的。个性涵有的心理特性、精神素质、思维能力共同构成了创造力之源。也就是说,有个性的人才可能有创造力,没有个性的人很难有创造力。所以“政教合一”的教育以扼杀学生的个性为能事,实质上也扼杀了学生的创造力。
(4)情感:情感属于天生的精神能力。情感在后天通过读书学习、文化修养,会得到丰富与提升。所以情感是有档次的。
托尔斯泰说“情感是条无序的河流”,其暗含的意思是:情感往往不受理性的左右。例如爱情一旦发生,理性就不在场了,任其爱得要死要活、天昏地暗中非他不嫁,非她不娶!
但是情感并非仅在男女之间,亲人之间,朋友之间,人类之间;学术也需要情感:教师若把讲述的学术问题赋予自己的情感,原本枯燥乏味的学术问题会被教师讲得声情并茂、生动感人!这样的讲座不仅需要老师的思想水平;还需要教师有情感能力。
(5)审美意识:科学家通过实验发现,幼儿见了漂亮的女人会笑;见了丑陋的女人会哭。说明幼儿有审美意识。所以审美意识不是后天才有的,是天生的。但是后天的读书、学习、文化修养,会提高审美意识的水平。
(6)精神家园:精神家园是以情感与审美意识为底色的未开垦的处女地。读书、写作、书法、绘画、雕塑、听音乐、玩乐器、艺术创作等都是对精神家园这块处女地的耕耘。凡是对人文科学、对文学艺术毫无兴趣的人,其精神家园必定是荒芜之地,堪称没有精神家园的人。(7)灵魂。灵魂是神性与魔性对峙或较量呈现的状态。神性战胜魔性,灵魂呈现为善。魔性战胜神性,灵魂呈现为恶。这种较量实质上是理性与欲望的较量。
(8)意志力。意志力是人最重要的能力之一。人生的路上,成功需要顽强的意志力 。失败往往在于意志力薄弱。
但是中国教育不重视意志力的培养。很多人认为意志力是后天形成的品质能力。
其实意志力源于理性,源于自由意志。所以意志力是天性能力。但这种能力需要后天的培养。这种培养与他人没有太多的关系,主要靠自我的磨炼。所以苏俄作家高尔基有言:“哪怕是对自己的一点小小的克制,也会使人变得强而有力!”
也就是说,意志力是在平常生活中通过对自己的克制磨炼出来的。意志力与吃苦没有因果关系。
古今中外有作为、有成果、作出巨大贡献的人,都有顽强的意志力。他们大都是贵族阶层有文化的人。社会底层的那些吃苦的人,一般是没有意志力的。
说意志力源于吃苦,是中国文化的误导。所以孟子的那个著名的说教:“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误尽天下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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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 《祁萌之丨对自由主义的另一种解释》 发布于2025-1-7

评论

  1. #1
    边角 游客 Lv.2

    这篇文章,观点鲜明明、论证严密又气吞山河。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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