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工作时与我姥爷兄弟俩虽同在北京住,近在咫尺却极少见面——因五姥爷在毛主席身边工作,需遵守纪律规定,他们用信件传递信息与问候。
如今两兄弟朝夕相处,仿佛回到了以前在潍县那个大家庭的时光。聊天内容异常丰富,尤其是五姥爷跌宕起伏的大半生,那些大起大落紧张生活后的放松。让他俩沉浸在那如火如荼的岁月中。
母亲听五姥爷笑着讲了一次劳动的经过。来延安的人过去大多是无产者,干起活来都是把好手。有一次领导们上山砍柴,傍晚大家挑着自己砍的柴,排着队往驻地走着。看着前面人人挑着两捆柴,朱老总的柴火摞得比他人还高,五姥爷在后面看着,只见两捆柴火在前面晃悠。母亲未语先笑着说:五姥爷砍的柴就这么一小捆。并用手比划着一尺长……
五姥爷初进中南海那阵,正赶上新旧政权更迭的当口。五姥爷的工作是后勤的差事,每日在红墙碧瓦间不停地走动。母亲总是笑意分外,轻松说着动员袁世凯家人离开中南海的故事。这些眷属住着一排房子,此前动员了几次都坚持不出中南海,最后竟派了五姥爷去做工作。
那日,五姥爷踏进袁家老宅,一个银发老妪,后头跟着个同样年龄的老仆,厨房里飘来熬药的苦香——原来是袁家当年留下的老厨子,守着老主顾们最后的体面。(还有几个我记不清了)。五姥爷算了一下他们的年龄,七个人,共四百岁,五姥爷开口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诸位且宽心,政府已在x街安排了四合院,青砖灰瓦比这里更私密,更适合住家。”
母亲笑着说:“那些个前朝遗老最是识人,见着读书人就先信了三分理。”袁家终究在暮春时节搬了家,老宅铜锁“咔嗒”一响,锁住了半部近代史的烟云。
更令我震撼的却是另一桩公案。共产党进驻潍坊时,以前那个曾向国民党告密的小吏,因听闻陈秉忱当了大官并在毛主席身边工作,吓得爬上潍县古城墙寻短见。巧的是跌落处恰是松软的黄土坡,捡回条命,却好几处骨折。五姥爷穿着解放军装还乡时,听说了这件事,竟坐着吉普车专门去探望他,安慰他好好生活,不要为这件事过分的压力,告密者感动得涕泪横流。“文革”五姥爷受迫害时,却把这件事当成资产阶级“人情”味的罪状。
母亲还讲了一件小事也让我忍俊不禁,是说五姥爷书卷气的一小件事。当进入中南海安定后。五姥爷要回潍坊看家,老婆孩子多年没见。临走时,到毛主席办公室辞行。毛主席问了五姥爷家庭情况,早知道他出身于潍县一个大家族,最后说到家乡看看,把家乡的文化特色整理发掘,五姥爷竟开口说“潍县没有!”毛主席笑着说不会没有!你去了解一下。后来五姥爷大概也在后悔自己的书卷气吧?把这件事讲给了他哥哥听。大家听后都笑起来。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