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薄薄的小书,80封来往信件文字,朴实无华,但透出一些情节令人感动。如那本《项狄伟》,德尔一直寻找了三年,而《坎伯雷故事集》则找了四年。这期间,海莲不改初衷,一直把心思寄托于查令十字街而不改,而德尔也未曾忘记一直查找。这种普通的信任就因为彼此的忠诚而有了份量。正如一位网友在留言评论说:“……这种忠诚源于尊重。一家书店除了利润还有信誉,一位读者除了阅读还有思考。”作为爱书的人,对书的尊重,由此牵扯出丝丝缕缕的情分与书缘,由书到人,由人到书,对书的尊重达到了极致,对人的关爱达到了相知的顶峰,而他与她未曾谋面,也未曾通个电话,读后让人心动的情感美丽一览无余。随后,该书的风靡使人们看重的正是这二十年间两人的精神至交。
回到青岛,从网上百度了查令十字街84号这个字号,扑面而来的就是成千上万有关查令十字街84号的延伸信息。伦敦查令十字街早在18世纪就是伦敦的文化中心之一,那里坐落着众多的书店,而“马克斯和科恩书店”只是其中一间并不入流也不起眼的旧书店。上个世纪,我国著名文化人朱自清旅行英格兰时写过一篇散文《三家书店》中说:“伦敦卖旧书的铺子,集中在切林克拉丝路”(即现译查令十字街),这个旧书店太小了,五六个店员的小店可能太多了,没能进入文豪大家的法眼。20世纪欧美著名藏书家A·爱德华·纽顿在他的《藏书之爱》(重庆出版社,2005年版)中说:“虽然每个人的藏书生涯未必都从伦敦起步,但迟早还是都得上那儿去,它是当今世界上最大、最好、但未必最便宜的书籍市场。”朱自清在文章中就提到了查令十字街世界上最大的新旧书店“福也尔书店”,“店员差不多到了二百人,藏书到了二百万种。”众多大家的一致同口赞颂:“从古到今,伦敦都是爱书人心魂梦绕的圣地。”
这个不起眼、不入流的小书店得以成名也完全托了海莲·汉弗的这本不入流的小书《查令十字街84号》。海莲曾经在信中描述自己“至于我的长相,大概就跟百老汇街上的叫花子一样‘聪慧’吧!”在后来的著作中她自嘲道:绝大部分时光都在曼哈顿岛的一所旧公寓度过,没有念过大学,是个修审与创作无以计数剧团与电视剧本的编剧,也曾出版过几本长期不温不火的作品。惨淡的职业生涯使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失败的戏剧作家,一个无能的电视界边缘从业者,看不到发表前途的儿童历史书写手。”而《查令十字街84号》出版也是一个偶然事件。
海莲于1969年1月中旬收到书店写于1月8日的短函,告知德尔先生于上月去世了,丧礼在1月1日举行。函中还提到,书店的老板马克斯先生不久前也故去了。神交二十年的书友突然去世,极为难过的她决定“为此写点什么”,她看到了那札保存下来的来信,在得到书店和德尔先生家人的支持后,她将这些来往书信编选送给了一位相交多年的华人出版家,当时民国政府著名外交家顾维钧先生的继女也是纽约出版人的杨蕾孟女士,由杨推荐给一家不太出名的格罗斯曼出版社,编辑用字大行疏的排印方法勉强把书稿扩充到90页,于1970年出版。而海莲兴奋地忘了起书名,由出版社编辑代写了《查令十字街84号》权当书名。同年,马克斯和科恩书店得知这本书出版消息后去信给海莲:“在查令十字街经营五十年之后,我们将于本年底关闭。作为对本书店的悼念,你的书将是它的一份讣告”。
偶然中的必然,真正风靡世界的巨刊《读书文摘》,在第一时间做了摘登,这份发行1500万份的杂志,还给了一直穷困潦倒的海莲8000元稿酬。畅销由此而起。当年英国著名出版商安德列·多伊奇闻讯马上出版了英国版,并出资邀请海莲真正踏上了英国伦敦,走进了她梦牵魂绕的查令十字街84号。随后,海莲又推出这趟论述英伦之行的新作《布鲁姆斯伯里的女公爵》一书,也取得了巨大成功,海莲由此成为真正的名作家。
1975年,BBC首先将《查令十字街84号》拍成了电影,并被多次改编成舞台话剧。海莲当之无愧的成为编剧之一,并在结尾加进了许多她到伦敦拜访圣地的情节。美国人于1987年决定翻拍电影,并请来了名角安东尼·霍普金斯、安尼·班克罗夫特和朱迪·丹奇等著名影星出演,这本书一发不可收,从译本写20年购书经历的畅销书变成了20多年的畅销书,成为全球爱书人的“圣经”,而查令十字街84号则成为全球爱书人的“圣地”。
《查令十字街84号》最早在中国流行是1996年《世界文学》发表的杨静远译作海莲的《布卢姆斯伯里的公爵夫人》,1998年女作家恺蒂在《万象》杂志发表的《书缘·情缘》一文,也就是2005年版译林出版社版本的序文。在此之前,台湾著名作家钟芳玲在华语世界第一部以西方书店为主题的《书店风景》中专题介绍过《查令十字街84号》,在《电影中的书店风景》一书中推介过这本书和这个书店。钟芳玲且于1996年秋天再次拜访查令十字街84号,得知海莲仍在世,并于1996年7月在纽约见到了年已八旬的海莲,并得到了海莲中文翻译的授权。海莲在钟芳玲带来的《查令十字街84号》一书精装本上题签了这样一句话:“致芳玲,冀望快快再来纽约,否则在她成行前,我将死去。”钟芳玲说:“她这个最后题签,宛如予告自己的讣闻。不到半年,海莲已神智不清躺在病床上,不久即离开人世。”
因种种原因,钟芳玲放弃了翻译,与钟芳玲相识的台湾诚品书店员工陈建铭抱着喜爱此书对台版录像片乱译而赎罪的心态,翻译成书于2002年在台湾出版。2005年国内译林出版社出版简体字版,一次出书二万册,至2014年11月已是第21次印刷。我表妹送我的这个版本则是2005年第一版第一次印刷。有点珍本的感觉。
2016年,中国电影导演薛晓路执导《北京遇到西雅图之不二情书》上映,又让《查令十字街84号》这本小书畅销爆发,影片情节简单,影片里汤唯和吴秀波扮演的男女主角就是因为这本小书相识,并在伦敦查令十字街84号相遇相爱,由此这本书去年竟狂销80万册,比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书还要火爆。
这本极具人情味的小书,就这么传奇了一把,演绎了人生如此经典的一幕,但这仅仅属于爱书人的一个经典,网络时代的发展,实体书店的消亡,叹兮、悲兮,对看书人终究是一次无奈的思绪。
最后,我要再一次谢谢送书的人——我这位祖籍上海,出生在日照,读书和工作在上海后又去悉尼生活了二十多年,有着丰富人生阅历、极具文化范儿的表妹。
写于2017年9月-10月,布里斯班·青岛
附:我读《查令十字街84号》补记
断断续续写完近一万字的《我读<查令十字街84号>》一文,似乎意犹未尽。这样一本风靡世界又在近几年畅销中文世界的书,我周围的人竟很少人读过。我的朋友圈子大部分是文化人,有几十位作家、诗人、艺术家,有的文化人微信群有二三百人之多,但知此书者极少。我把小文发在“新浪博客”和我的微信朋友圈,得到的点赞竟然数百人之多,有的朋友留言上百字,有的直接点名借阅。我的一位同事竟从网上购了一本英文版原版书,可见爱书人的心有灵犀。
在一位诗人朋友推荐下,我在爱奇艺上付了十九块八毛钱,订购了一个月的观影权,直接在电脑上观看了英语版美国拍的电影《查令十字街84号》,看影片的中文字幕,似乎与台湾的翻译版《迷阵血影》相似。对白有点糟糕,但凑合没有大的出格。电影拍得有一种震撼力,男女主角不愧是世界名角,表演令人无法挑剔;音乐配得也不错,美国的制片相当艺术化,看书时看到弗兰克·德尔去世时泪目,看电影时到此也是一样,那种忧伤在一种爱书人的心里激起的涟漪,久久不能散去。电影从海莲踏上英国伦敦的旅程开始倒叙,人物对白都是用信中的话旁白,最后她在查令十字街84号内立足沉痛的伤悲刻画得真实,物是人非,观影人是能体味得到的。
写完读后感,确实舒了一口气,我去了青岛的几个书店,如有名的良友书坊、如是书店等,想再买一本新版的《查令十字街84号》结果没有买到,又委托朋友网购了台湾作家钟芳玲的《书店风景》和世界著名书籍收藏家爱德华·纽顿的《藏书之乐》总算了却一段情趣。
读完书,看过电影,才知在文中我的一些叙述是有瑕疵的,如译林版的序文,是作者恺蒂在1990年代中文版出书前为《万象》杂志撰写的《书缘·情缘》一文,恺蒂也是一位知名的华人作家,是在中国国内第一篇推介《查令十字街84号》一书主题的专文,而我却猜测是2005年出译林版时专写的序文。另外,对此书及作者的介绍,1996年著名翻译家在《世界文学》杂志上就发表过海莲的《布鲁姆斯伯里的公爵夫人》一书,是汉语世界对海莲的首次译介,虽然影响不大,但时间要早,而我寡然不知。再一次悲兮,叹兮!
海莲·汉芙这本书起自1949年10月至1969年10月,德尔的女儿希拉回信止,整整20年间。海莲于1997年4月9日在纽约去世。2017年4月9日,是她去世20周年,从陈建铭翻译的台湾繁体字版进入华语世界,到译林社中文简体字版2005年出版,在中文世界传播也差不多整整20年,一个又一个20年,岁月蹉跎,时光不再,但心灵的感应在爱书人之间是久久不息的。北京海淀区的外研书店在是年4月9日晩上举办了一场专题追思活动,纪念海莲这样一位不是大家名人的作家,主题拟成“人心在二十年书籍时光中的奇遇”,邀请了国内两位著名文化人扬子洲和叶新分享由此书带给众多爱书人的感受。时过境迁半年了,要不那一天晚上外研书店可能有我的身影,书情爱情至今国人讨论不休,可见《查令十字街84号》对国人的影响之大是很多著名作家所不及的。
台湾版此书序文的作者唐诺,在文中将查令十字街84号比喻为“吾爱书籍乐于阅读的人的‘一块圣地’”,“恰如麦加城之于穆斯林那样,短短的人生中说什么也得想法子至少去它个一次。”他还说:“好书像真爱,可能一见钟情,但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杳远理解和同情却总需要悠悠岁月。”现在我的感受恰如此述,尤其是在时间层次上更有一抹悠悠的记忆。
我在读后感中说过,《查令十字街84号》一书的畅销和作家海莲的成名是一个偶然。1949年故事开始时海莲33岁,已写作了近十年,出书近十几册,除了肥皂剧本大多是一些儿童历史读物,她称自己是个槽榚的“写手”,日子过得穷困潦倒,到1969年又写了20年依然如故。为了纪念弗兰克·德尔这位精神至交,她决定把来往信件结集出版,这时她遇到了她生命的“贵人”,纽约出版界的华人著名出版家杨蕾孟女士帮她联系到一个不出名的小出版社出版,命运的转变在于真正享誉世界的美国《读者文摘》予以摘编,通过这份发行1500万份的知名杂志一下子就轰动了全球,英国一家著名出版社马上出了英国版,随后电视剧、电影、舞台剧,各种译本一发而不可收,据说中文简体版发行一年就超过一百万册。
如此戏剧化的演绎使我想起了自己写作散文《月儿》的经历几乎与海莲同辙。2010年中秋假期,闲暇间我写了一篇十多年前参与结对扶贫时一段心路经历的散文《月儿》,全篇也就2500多字。未经推敲我就把它贴在新浪博客上,此时我也遇到了“贵人”,时任青岛文联副主席兼《青岛文学》主编的程基女士指令当期杂志撤稿,将《月儿》刋发2010年第10期《青岛文学》上。谁知团中央主办的《青年文摘》于当年十一月期就转发了我的这篇小文,《青年文摘》当时期发行量是400万份啊。随后2011年3月长江文艺出版社将《月儿》选入年度散文集《许愿星空下》,五月份江西教育出版社选进《初中生之友》杂志作为中学生作文阅读训练教材,再后来电视台拍了音乐电视剧,省教育基金会编入百篇中学生作文范文集。这些都是发行上百万册的期刊和书籍。至于后来《月儿》被青岛市文联编入纪念青岛文联成立六十周年的《青岛60年文学作品选》散文集,被收进中国文联出版社2015年1月出版我的散文集《无奈的思绪》一书则是我文学阅读人生中的重大收获了。
我的一位文友在微信中对我说:“20年匆匆走过,我们的岁月里也会留存查令十字街84号的影子,如青岛中山路上的古旧书店,登州路上的汇文书店,对书的热爱终究会在我们成长历程中留下灿烂的一页。”我想说,我的“查令十字街84号”在哪儿?台湾的诚品书店,香港的旺角和铜锣湾,不也是我心中的一块圣地吗!
写于2017年10月31日青岛大庙山下
读后感全文的成篇,王丽虹、戴晓莉两位女士在打字、修订时尽了十分的帮助,在此表示衷心的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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