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底，我的散文集《无奈的思绪》出版以后，他和我说，他的杂七杂八的杂文够出两本集子了。我就鼓励他赶紧整理出版，他还拿出他一个东北锦州的文友写给他的信“很是希望他的杂文早日问世。”谁知，天有不测风云，2016年3月，他脑梗第二次复发，竟失语偏瘫。去年春节我去看他，与他的女儿肖肖说起这件事，才知道老肖已将他的杂文精华“动物的世界”整理好了，连序言简介都拟好。文字精炼、简捷，令人赞叹不已。与几个老同学聊了聊，大家七嘴八舌，一致同意齐心协力帮助老肖了却这心愿，于是就有了这个集子。
摄于1970年代中期位于青岛汇泉湾。右三为肖相智
我与老肖的缘分不仅仅是中学同班同学，还是青岛宝山路小学六五届跳班五年一贯制试点的小学同学，我是七班，他是八班。我们是同年参加工作，我干了半年铇床工，就因为会写几个大字的原因抽调到科室脱产，当时叫宣传干事。七十年代初期，正是全民学习马克思主义几本书的高潮，工厂领导第一把手一般是党的书记，主要就是抓政治学习。几乎每周都要到上级机关去汇报学习体会，那些稿子都是我给起草的，我记得十分清楚，我们厂的邵书记，瘦瘦的高个，戴着眼镜，很斯文的样子，他爱出风头，在行业系统各种“讲用会”喜欢发言，这可苦了我，常常连续几天几夜加班加点，给他赶写活学活用讲演稿，而老肖在厂里也是车间的政治学习活跃分子，也是经常抱着大部头马列著作在家里啃读，他的政治理论基础明显比我强，我常常去他家请教，有时还请他为我代笔。我记得老肖的政治理论的学习笔记都是一本一本的，以至1978年他报考青岛职工业余大学，也是政治学专业。他入团、入党都比我早一年，很快当上工厂党委办公室秘书，后来又提拔成党办主任，他对政治时事的分析评价，对社会内部关系实质的洞察，经过十几年的炉火淬炼，已具有相当素养。2000年后，他的母亲半瘫卧床，老肖毅然搬到母亲家里，尽心照料老娘，闲暇读书之后就开始写作，居家照料的日子时间有限，不能写大块头文章，短小精悍的杂文，以动物为主体的寓言小品文就成了他的拿手好戏，写完十几篇后，再拿出来修改，然后上网查的各种报刊的投稿地址，一篇一篇发出去，竟然一篇又一篇地发表了。有一段时间，他的杂文稿酬竟达到月均一两千元，足以够这位县团级大厂副厂长、行业经贸公司总经理却已下岗的他，维持也可体面的生活，就是有肉吃有酒喝，可以吃几顿海鲜大餐。
我与老肖就是这样的酒友、牌友和文友。喝酒打牌之后，他常常将他的文章叫我过目欣赏，并且让我看他那存了上百篇的草稿文档，叫我给他提意见。我很欣赏他的文风，有劲道、有味道，就像他吸得那些劣质烟卷，吸一口足以能呛一个人咳嗽好半天才能回过味来。老肖的文采文笔很是不错，他的周围聚集了一帮小学同学十几个，至今五十多年不散。我记得他小学同学聚会时，位于中心人物的老肖经常被调侃，有趣的同学编了个顺口溜，说老肖有八不如众同学。就是文学不如××，数学不如××，古文不如××，拳击不如××，甚至以一个同学的早恋，说成搞对象不如××等等，老肖一笑了之，他的性情如他父母，待人宽厚、处亊热情。有时犟脾气发火也是争论某一个问题怒发冲冠，但很快火气会随之气顺夭夭。他的文学写作七十年代初期就有表现，写黑板报、写通讯消息、也写诗和散文。
七十年代初期曾发生一件事，有个同学学写了类似今天的中篇小说吧，手抄本，就是情窦初开的少男们对爱情的想象和憧憬，老肖给我看过，无非是少男少女的爱情，有些心理描写学写了如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保尔与冬妮娅的相思情节，没有一点黄色的语句。被其中一个圈子人传给他妹妹，结果为了“进步”捅到了公安派出所。因为从他手里传出去的，颇有江湖义气的老肖主动承担了这个责任，去派出所接受训诫。他去的那天下午，先到位于派出所不远的我单位办公室告诉我，我记得我还为他打气壮胆。那天在市北区热河路下沿，俩人傻傻地站着很长时间，很担心一辈子叫这个事影响了。现在看那才多大个事儿！而那时正是“一打三反”的严峻时期，我们这一群积极向上的小年轻，遇到这个事“怂”了，真是令人感慨不已。老肖之所以是同学圈子的中心人物，于他的这种义气“担当”不无关系。八十年代初期，他所在的业大政治系一帮同学积极组织探讨国是，各种开放的文章一篇又一篇，真被国保抓进去好几个。那时经历过“文革”的老肖反而成熟稳重太多，那种内涵不深的“青涩”与慌恐反而没有留下多少痕迹。
摄于80年代中期于青岛中山公园。后排站立者为肖相智夫妇，摄者:陈刚乐
笑佬是老肖发表杂文的笔名，杂文写作成了他病发前五六年的主要嗜好。笑佬的杂文是有高度的说服力，几十字一针见血，在有限的篇幅里把要讽刺的人和事说的清楚、充分、深刻，拟人化的素描手法，寥寥几字，逼真传神，身边的小动物一举一动无不形象，隐晦曲折地表达了自己所要表达的观点。贴切、平易、普通的思考却具有新奇的特点，鲁迅先生曾介绍自己讽刺的含义时说：“讽刺的生命是真实，不必是曾有的实事，但必须是会有的实情。”笑佬推给我们的鸡、鸭、狗、猪、狮、虎、豹无不具有这种实情，虽然动物不会说话，但笑佬赋予它的活力，嬉笑怒骂皆成文章，联系我们现今社会大量的反人性反常识现象，系具有强烈的现实批判性。笑佬的动物世界内容丰富、取材广阔、短小精悍、形式自由、语言精练，对社会种种的不良现象，通过赋予动物精灵于人的思维，惟妙惟肖给人一启示，发人深省。笑佬的文章中，既有精辟深刻富含哲理的语言，又有生动幽默的妙句，显示出他掌握语言的基本功力，有的小文章举重若轻或举轻若重，令人读后无不拍案惊奇。
笔者（右）与肖相智。摄于2012年夏天
笑佬是一个性格中人，正直善良，在他当国营大厂的副厂长，在当国有资产大公司经理时，面对种种不良风气和鬼怪恶异，总是敢于拍桌而起，(删去一百八十字)从不考虑个人得失，那几十年来的曲折的生活感受，在后六七年的文字写作中全量化成对社会不公的呐喊，所以在他病后，叫人心酸不已、感慨不已。
这本集子的出版汇集了众多同学们对他的关心和爱。庚子春节期间，我去看他，交流中他多次点头同意我为他写一篇书序，考虑到我的文字水平差他几个层次，只好写一篇“代后记”算是交待。同学朋友中李延南、宋五一、陈岗乐、徐先来、王国威、张国政、王俊武、徐永慧、姜义忠、宋延照、姜厚仁、王照河以及他的外甥张汉先生等一大帮人伸出了温暖的手，促使了他的文字再一次呈现在人们眼前，大家的心愿一致要求，笑佬安好，寄希望医学的进步，使那个经常哈哈大笑的笑佬再次融入我们的生活。值此，还要感谢青岛市作家协会副主席、著名散文诗作家韩嘉川先生的热情指点和编辑，艺术家周川先生的十几幅精美插图为全书增色太多。
2020年6月30日于青岛大庙山下
作者简介：李鸿春，生于1952年10月，青岛市作家协会会员，从亊35年的职业律师。目前仍任职青岛市作家协会和《青岛文学》杂志常年法律顾问。曾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散文集《无奈的思绪》及多本法学专业著作，其个别散文随笔散刊于各地杂志和报纸副刊，并被选入中学生作文训练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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