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独臂老爹
李德信睁开了眼睛。
他觉得这顶帐篷是他住过的最好的房子了,温暖、舒适,有种家的感觉,使他不想起床,宁愿就这么躺着,一直躺下去。但他还是环顾了一下四周。四周黑乎乎的。
光线暗弱。有外头的一盏路灯,正好立在边上,发出黄光,为这厚实的蒙古包里里外外提供照明。侧耳细听,帐篷外还有沙沙的响动,细雨如丝,还在下着。偶尔亮起的闪电,从帐篷的角落和缝隙里钻进来,转瞬又熄灭了。李德信定了定神,知道是在做烩饼生意的独臂老爹的店里。在他身下是一铺简易的木托打的地铺。
这个店他还算熟,来吃过两碗烩饼,有个外号叫“朝天锅”,潍坊传过来的,很有名。依着李村河的北岸滨河路,路沿儿支了个帐篷。李村河是自东向西,流经李村的这段河面不宽,也就五六十米,但却是商业的旺角,河底的市场就建在了这里。李村河平常基本断流,因为上游修了水库,只有一条水沟常年流水不断,相当于一条河中河。河的两岸各有一条路,分别叫滨河路和九水路。河面上又架了两座桥,东面的叫京口路桥,西面的叫向阳路桥,独臂老爹的店支在了河北沿儿,倚着河堤,两座桥一左一右,四四方方。桥与路组成的四方形正好就是他的大院了。
牛叔的杂货铺也倚在河北沿儿,不过靠近西边的向阳路桥,因此与老爹算是邻居。
牛叔曾经跟李德信说起过,独臂老爹这个人怪怪的。
李德信深有同感。他是觉得独臂老爹瞅他的眼光怪,就在那次去吃烩饼的时候。
“大叔,给整碗烩饼!”那天掀开门帘,李德信进去就一嗓子,其实他的嗓门也不大。可是他发现,弯着腰的独臂老爹身子哆嗦了一下子。独臂老爹立即就用一种非常怪异的眼光瞅他。这吓了李德信一跳。他不清楚那是怎样的一种眼光,他觉得复杂的眼神必有复杂的心思,他甚至怀疑独臂老爹是不是有精神病。反正,他留心了。
独臂老爹的帐篷大得像个蒙古包,里头是个“L”形状,有桌椅条凳、锅碗盆。独臂老爹和他的老伴儿也住在帐篷里。竖着的那半拉当了餐厅。不过夏天一般人都坐在外头,折叠的餐桌外加马扎,大排档。听牛叔说,独臂老爹今年差不多七十多了,一头花白的头发。他老婆比他小了二十岁,是个哑巴。
第四章 张氏兄弟
李德信养了半个月,头上的伤好了。其他地方都没什么大碍,就是留下了一个疤,好在被头发给挡着,也看不出来。
李德信痊愈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回牛叔那儿看杂货铺。
“要不你还是干你自己的吧,我这边……就不需要你了。”没想到牛叔的脸子拉得比他的烟袋杆还要长。
“外地人,他就不摸咱这潮水!幸好!你说要是电死了人怎么办?谁赔得起呀!哼,不摸潮水、不摸潮水!”杂货铺外头,牛叔婶子还咧咧地骂着。“你少说两句行不行?!”牛叔一嗓子把牛叔婶子给憋回去了。李德信马上明白:这影响到杂货铺的声誉了。
他知道在杂货铺是不能待了。一咬牙,他回到了独臂老爹的帐篷,他觉得这里才是自己的家。
“先吃碗烩饼吧,别凉了!”独臂老爹没看他,只是轻轻地说。李德信心头一热。他知道,独臂老爹愿意叫他回来,只是没把他的高兴劲儿写在脸上而已。
“要不,你还是在我这儿先待上几天吧!”独臂老爹的声音柔得像四月的风,又似河里那股潺潺的溪流,“你现在也没了本钱,在我这儿可以打上一阵子工,帮我在大集上送送烩饼什么的,我管你吃饭。先积累积累,再就是熟悉熟悉。李村这儿啊,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呢也复杂。反正是急不得!”
“嗯,这次,我算是领教训了!”
“金宝他这人就这样:人是不错,就是怕老婆。你也别跟他计较。毕竟,影响到人家声誉了嘛!”
“嗯。我知道!牛叔其实帮了我不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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