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我胳膊、脖颈上长了许多痱子,奇痒灼疼,经医生诊断为“日光皮炎”,抹了处方药无效。后来根据偏方每日剥芦荟叶取汁液擦拭,十余天后痊愈。欣喜之余,看到“光杆司令”的芦荟,顿生怜悯之心,念它救主有功,决定为其独施恩宠开小灶。
早晨买豆浆时,向磨豆浆之邻人讨得一团豆渣。回家后将豆渣密封进塑料袋内置阳光下暴晒,数天后,豆渣发酵如臭泥。将芦荟从花盆内翻出,把豆渣肥施于土内,自此开始关注芦荟。数天后芦荟并无新叶冒出,土内却长出三五棵小草芽,顺手将其拔掉。第二天浇水时,又有七八棵小草芽复出,仍将其拔掉。孰料第三天,像一群小伞兵,十余棵小草芽齐刷刷地又冒出来,大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之势。我吃惊了——这晾台的纱窗封得好好的,花盆里的土也是经年的,哪里会有小草儿前仆后继地生了出来呢?纳闷之余,不由得认真观察起来:这些小绿芽乳白色的茎细长约寸,顶着两片嫩绿色、碗豆大的椭圆小叶,小叶儿有的合拢紧抱像粒绿珠儿,有的欲开未开像一朵含苞绿蕊,更多的小绿叶则昂扬舒展像一个个小“丫丫”稚气好奇地仰望……刹时,我恍然大悟——这分明是些小豆芽呀,我不由得向它们肃然起敬了!
“这就是生命吗?”
我又一次向这些散发着淡淡清香,仰望着世界的小绿“丫丫”们行了一个泪水莹莹的注目礼!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想那阳春三月百花盛开,国色天香的牡丹自是花中之冠,令赏春之人咏叹迷恋。谁想到今天竟然有此一芽新绿于“零落成泥碾作尘”之中也学那牡丹盛开,而且爆出如许创意,真令人有点不知所措了。当初闻佛语“一花一世界,一叶一精神”尚在混沌之中,而今虽未能大悟,亦默然信然。想这些豆子在豆浆机内虽遭受千磨万击,其精华变成雪白的豆浆,剩下的粕渣又变成臭肥,然而其中不死的粒子,刚一沾上赖以生存的土壤,就抓住这生的契机而复苏,变成破土而出的生命,这是多么丰富的原始内存,多么顽强的自然生灵啊!
又想到悬崖峭壁上的松柏是何人所栽?其形体神韵又是谁所赋予?或许千百年前,山风吹落松子,或许数十年前,飞鸟衔来种子,这种子历经风霜雨雪、苦旱恶涝扎根于石缝中“咬定青山不放松”,方形成如是奇观。
这奇观乃是生命在孤寂中“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之自我修炼,它和花盆内小豆芽稚嫩的绿同属生命——顽强从容,生生不息。
阳台上依然是璀灿的绿:龟背竹老叶下面蜷曲着新叶,星星翠柔软的枝条上结出了一个个小青豆,这些小青豆到晚秋会变成樱桃般的红豆。最可喜的是光秃秃的芦荟开始冒出新叶,肥壮的茎杆上开出了一串橘黄色小花,吐着紫色的蕊,像一串风铃排列。晚风吹来,似乎听到细碎的铃声,浅吟低唱在绿色涟漪中……
2001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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