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鹊桥仙》词曰“人间事事不堪凭，但除却无凭两字”。
对疑问本身的怀疑，或是对“无凭”状态的凭藉，都是语言的歧义性赋予人的思维迷障。中国与西方古典时代的思想家，都对这种迷障充满兴趣。不同的是，中国汲汲于此的“名家”，在后世逐渐为主流观念所不齿，被视为咬文嚼字的思想小丑，而渐渐销声匿迹。西方人则始终不减对这片迷障的兴趣。他们试图从中确定世界或上帝的合理性——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本当作“我不能怀疑我在怀疑、否则依然证明我在怀疑”——最终却由此察觉了思维与世界之间的巨大裂痕，从而开启了对自身认知能力的反思，并将哲学带入了全新的思维理路之中。
在王氏填作这些词时，西方哲学已经通过现代逻辑学解决了这个语言迷障，这些语言陷阱，已经不能构成意义的迷阵，但狡黠的理趣与由此造就的无法遁出的惘然犹在。
王氏把这种中土已无传统、只能从西方转介而来的迷障，与中国古典词的强大审美性作了融合。审美文体与理趣的结合至此大成。
鹧鸪天
王国维
阁道风飘五丈旗。
层楼突兀与云齐。
空馀明月连钱列，
不照红葩倒井披。
频摸索，且攀跻。
千门万户是耶非。
人间总是堪疑处，
惟有兹疑不可疑。
（选自《王国维词新释辑评》第14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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鹊桥仙
王国维
起视霜华满地。
猛然记得别伊时，
正今日邮亭天气。
北征车辙，南征归梦，
知是调停无计。
人间事事不堪凭，
但除却无凭两字。
（选自《王国维词新释辑评》第130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