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可田丨脸谱(诗七首·外一则) - 世说文丛

王可田丨脸谱(诗七首·外一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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蹈火者
 
蹈火者不再执意穿越
不因火中取栗的人
烧断了手指
他冲动的身体
本是献给火神的灰祭
 
蹈火者不再执意穿过
双眼燃烧的火
渴饮如酒的火
暴烈理念映照的
镜中之火
 
传说中的宫殿倒塌
歌声四溢
蹈火者已被放逐
他转身步入一场大雪
消泯和呈露的雪 

盗梦者
 
如翻瓦片
是谁
肆无忌惮地
揭开
我的头盖骨
 
盗取
我精心培育
且从不示人的
梦境
 
造梦者
徒劳无功
盗梦者
暗自庆幸
 
独异之花
在所有花朵外
绽放
秘密之火
在封闭的区间
运行
 
造梦者
独自芬芳
盗梦者
秘密分享
 
我是谁的梦
梦中
我娶妻生子
幻想
并远游
 
谁是我的
幻影
被我知觉
干预
却毫不知情
 
一个梦
枝叶相连
花开无限
造梦和盗梦的人
彼此通融?
 
暗河上的
摆渡者
开裂的石榴里
飞出的
老虎和蜜蜂 
 
无名者
 
要是来找我遇上冬天
你们,就是哭泣的黎明
 
而刚刚走过的夏日
丰满的妇人,褪去热情
 
时间寂静的火焰等着我
时间如席的雪片覆盖我
 
黑夜如幕,将我遮掩
如火的姓名,自碑石剥落
 
我卸下盔甲、缀饰和面容
为呼应流变的万物
 
你们看见呼啦啦的火烈鸟
填满缺席者的天空 
 
弥留者
 
病床上的弥留者
最后一次
被火车叫醒
1942年的火车
饥肠辘辘的火车
凋敝的村庄
子弹和雪
 
醒转的弥留者
再次看见
仓皇的火车站
残缺的挂钟
沉默表盘里
两把刺刀轮番指向
十二个小人
 
血管里吼叫
疼痛穿行的火车
像一头狮子
钟声敲响时
它安静下来
白色被褥
堆满了积雪 
 
播种者
 
播种者不是黑脸膛
播种者满面红光
 
脚踏阴暗犁沟
联动金色手指的节奏
 
当他转身离开
当他再一次踏上田垄
 
一把铁镰在握
一朵黑云停驻脸上
 
他在烈日下扭斗
垂涎硕果累累的死亡
 
布施如何变为讨债
他狡黠一笑,不置可否
 
树荫下,筛选麦种
他的姊妹,沉默如谜……


厌食者

挑剔
是一枚针
是针眼
肥硕之物的
死对头

反胃:
一种态度
一种行将
绝灭的
克制精神

忍饥挨饿
带来快慰?
而快慰
也被你拒绝

时代浮肿
中年油腻
你的鄙弃
日益成病

而病,滋养着
打磨着你


呕吐者

没有表演成分
不是恶作剧
呕吐者发自肺腑

市井繁荣,春光明媚
那么多人
有滋有味地活着

你是生活和自己的
厌弃者,你是
安东纳·洛根丁的同路人

习惯性呕吐,让你背负
污秽之名,让你成为
作践自己的艺术家

而那个关在笼子
骨瘦如柴,表演饥饿的人
与你遥相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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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可田丨自我和面具
 
对于自我形象的好奇和迷恋,是艺术最原始的冲动。我是谁?这一根柢性的生命追问,从人类童年的天空响彻至今,引得无数探索者倾注热情和智慧,也成为艺术、哲学和宗教共同探讨的谜题。
在生命的每一阶段,我们都能感到一个当下自我的存在,而个人的精神成长、社会性因素的塑造以及时间的冲刷,使得这个自我总是处于不断异化,非我而终我的过程。我是哪个我?哪个时间节点上的我?究竟有多少个我?可以说,自我的演变是一个不断失去、不断增殖的动态流程,这个自我是所有我和非我的集合。
当然,若是努力辨拨庞杂的构成性因素,潜入幽暗的意识深层,就会发现自我的话题愈是深入愈是迷惘,自我的追问最终仍是一个谜。
一个人可以分裂成无数个我,无数个我的聚合仍不能构成那个完整的我。自我之谜,在寻找途中,不会一劳永逸。放弃对自我的探索,也就意味着默许无数异己性物质在脸上叠加,致使对本真的离弃。
面具,便是这异己性物质的凝聚和钙化。根源于自我的迷雾和深渊,由社会性、文化性因素加工,也有赖时间耐心的手艺。戴上面具,就难免展示和表演。一层层叠加,一层层剥离。这面具,或是非我的悬挂和交叠,或是隐秘自我的另类表达。面具碎裂处,自我亦分崩离析。
面具之谜,源于自我之谜,同样的幽深难测。如果说,自我并非一个一成不变的状态,它总是处于时间和万物的流变中,处于成长状态,那么,也就意味着可以以一种非我的方式,完善自我,面具的存在即是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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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可田,1972年生,陕西铜川人,陕西作协第三届签约作家。出版诗集《麦芒上的舞者》《存在者》,评论集《诗访谈》《诗观察》。曾获陕西作协年度文学奖、陕西青年文学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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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 《王可田丨脸谱(诗七首·外一则)》 发布于2020-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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