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洪郡偕弟妹过来看我,说在北京或者中国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批评,并说他把与马啸先生的对话整理成一篇独立的批评文章《当代没有批评》,读过文字,我看到了他真诚的无奈。
其实刘洪郡是我倚重的弟兄,他在创办《中国画品》杂志学术版时我们结下了深厚友谊,他在文化上还是真诚的,《中国画品》与那些垃圾杂志相比要严肃得多。现在北京漂着的搞艺术的(这种称谓恰当一些,不能称为艺术家)有说五十万的,有说二十五万的,众口不一,可谓众多。原先我痛恨这些在艺术中混饭的人,但来到北京才知道他们生活的卑微与艰难。在强大的资本面前,他们是没有独立人格与独立思想的!他们大多是一些生活上的弱者,能被画商垂幸的画者并不多,抛开绘画水平不说,要想出人头地,需要画家有相当的江湖经验,装出高逸的人品,加上奸商的包装,还有所谓那帮所谓批评家撰写的吹捧文字,最后加上一帮炒作团队,很可能成为“画家”。其实年轻画家越来越难成名,有那帮炒作成功的老画家压着,基本没有机会爬上来,朋友说至少需要熬十年,才能把那帮老的送走,那帮老的大多江湖经验老到不动声色。这些话是很有可信性的。
中国向来以尊崇老人为美德,与西方对人的博爱不一样,孩子基本不让说话,一个文化剪彩也要把一帮快要腐朽的老人抬到上面,老人连说话都成了问题,中国人似乎动剪刀都需要老人的监督。朋友说在北京艺术类杂志有一千多家,多数杂志是非官办的,当然官办的也不一定就见得好,有时腐败让它们更有失是非标准。这些传媒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背后的资本背景,就是媒体受控于资本与资本的意志,媒体的言论与动机要体现资本最大的商品意识的支配,这种文化和文化运作的商品化,导致了文化的大众趣味和低俗化,文化的产品化在于满足最大利益的追求,这就要求艺术家在艺术创作中跟从市场的趣味,而市场面对的是最大的受众,最大的消费者就是大众,这直接导致了艺术品的工艺品化。在大量的复制的商品化的艺术品中,艺术家在资本面前不得不卑躬屈膝,听从资本的意志,画家这种商业化的驱使下艺术个性在逐渐的消弭。在资本强大的控制力下,这些杂志担负的就是为画家造假的职责,只要给报酬,不分档次高低,有没有学术水平都给上,于是画家、媒体、资本共同组成了一个利益的共同体,只要有利益,造假算什么,反正整个社会都在造假。于是完全不顾文化上的良知与德行。在文化上的真诚与否最能体现一个国家的总体道德水平的!如果全民参入到这种文化造假运动中,我们的文化前途在哪里?
在北京我感到我们的无能为力,我感到跟洪郡这样的有为青年的疲倦与妥协!其实我又能给他什么呀!资本已经完成了对一切的总体购买,包括做人的良知与真诚!在一个博客看到在一个画家村拆迁过程中,拿画笔的画家与手拿长刀的黑道发生冲突,最后当然是画笔斗不过长刀,暴徒对无辜画家进行了粗暴对待,现场令人发指!当然这一切都有资本在背后撑腰,在中国有钱可以无法无天的,官商勾结可以出卖大多数平民的权益,可以胡作非为,几个小文人在强大的利益集团面前无非是螳螂挡车。当时我被深深震撼了,看到了画家的弱小与无助,也看清他们在资本与腐败官僚结成的联盟中弱者的身份。在痛恨的基础上又多了几分同情。我知道他们像一群被置于热锅里的蚂蚁一样,锅底是熊熊的烈火,在施虐者狞笑中打开锅盖,让他们逃命,能逃出的毕竟少,但大多成为了被取乐的殉葬品。(20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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