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萌之丨你不了解的文艺复兴 - 世说文丛

祁萌之丨你不了解的文艺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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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在我以前的几篇文章里,有过对文艺复兴的点滴批评。这使那些喜欢我文章的朋友吃惊之余也难以接受。大家心目中的文艺复兴,都是教科书讲的。教科书讲的文艺复兴与历史事实并不相符。为了“正本清源”,便有了这篇文章。

文艺复兴在中国几乎家喻户晓。几乎人人都能说出一两句关于文艺复兴的评价:
1.文艺复兴是中世纪出现的一场波澜壮阔的思想解放运动。
2.文艺复兴是欧洲历史上一场空前绝后的人文主义运动。
3.十四世纪初叶,但丁的《神曲》吹响了文艺复兴的号角。
……
中国人对文艺复兴所以会有这种“脱口而出”的看法,都是上学时教科书留下的印象。
在中国人的心目中,文艺复兴是欧洲人发动的一场推动历史进步与社会发展的思想解放运动。
实际上,文艺复兴从发生到结束,在长达三百年的时间里,并无中国人所说的那些崇高的动机与伟大的目标!
中国人对文艺复兴一致赞美的评价,并不符合历史上文艺复兴的实际情况。也就是说,当代人从教科书那里知道的文艺复兴,与历史事实相去甚远。
文艺复兴所以发生的真实原因,也不是教科书上说的“为了追求思想解放、追求人格独立、追求自由而复兴古希腊文化。”
文艺复兴自始至终未举起过思想解放的旗帜。甚至没有人说过思想解放这类话!
实际上,文艺复兴是在欧洲人的极其简单、极其平俗、极其原始的要求中出现的——
十四世纪意大利诗人彼特拉克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我要过凡人的幸福生活。”
——传遍欧洲大陆,这才是吹响文艺复兴运动的真正号角!
然而这句“我要过凡人的幸福生活”,哪来的教科书所讲的那些气壮山河的伟大精神?
所谓“我要过凡人的幸福生活”,在当时的欧洲人心目中就是期盼:
随心所欲地吃得好点、穿得好点。
随心所愿地可以恋爱,可以过正常的男女生活。
随心所需地可以干自己愿意干的事。
——教科书上看重的文艺复兴的动机与目标,其实就这么简单、就这么质朴得有点庸俗。
彼特拉克的一句“我要过凡人的幸福生活”为什么会引发全欧洲人的强烈反响呢?
这与中世纪教会,长期用禁欲主义的清贫政策干预并管制平常人的生活有关!
教会的这种管制平常人的生活,使欧洲人在数百年的时间里,处于物欲、情欲及思想精神都受压抑的状态。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是中世纪前期几百年里欧洲人的真实写照。
在教会数百年的管制与禁锢中,欧洲人已经习惯了这种受压抑的生活。
这种“习惯”犹如中国人在十七世纪中叶,那个甲申之年变天后,全国人都屈服在满清的屠刀下,习惯了过奴才的生活一样。事实上,中国人的这种“习惯”,不是习惯了将近三百年?
中世纪的欧洲人“习惯”了将近八百年,为什么会突然不习惯了——对“我要过凡人的幸福生活”的广泛呼应,不啻为向教会挑战啊!
原来,承载古希腊文明的典籍,在古希腊毁于战火前,被阿拉伯人运回国去了。十字军东征,从阿拉伯世界带回了承载一千多年前古希腊文化的书籍。欧洲人从这些书籍中吃惊地发现:
一千多年以前的希腊人,怎么过着这么自由自在的幸福生活?
于是欧洲人如梦初醒般地认识到:人原来可以这样生活啊!
这个“如梦初醒”给意大利诗人彼特拉克增添了火热的诗情,同时也油生了巨大的理性力量!
——这便是“我要过凡人的幸福生活”这句话的由来。
推行禁欲主义的教会有所不知:物欲、情欲乃是上帝赋予人的天性。这种天性可以压抑,却无法消灭!
所以彼特拉克的“我要过凡人的幸福生活”在整个欧洲一呼百应。长期受到压抑的欧洲人的物欲、情欲,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以不可阻挡之势,形成了汹涌澎湃的时代潮流,经久不息。
教科书所谓的“波澜壮阔的文艺复兴运动”——其真实的内容不过是欧洲人长期遭到压抑的物欲、情欲的不断释放!只是教科书把物欲、情欲汇成的时代潮流,置换成“伟大的思想解放运动”罢了。
文艺复兴初起的这个真实内容,说明中国人至今也不明白的一个简单道理:
凡是全民形成的群众运动,都是与平民实际生活密切相关的平俗性质的群体活动。不可能有伟大的政治目的与崇高的理想目标!教科书所说的文艺复兴的崇高动机与伟大目标。不过是十九世纪乌托邦思想家给文艺复兴涂抹的美丽色彩。
实际上,彼特拉克后三百年里,欧洲人的物欲横流、情欲泛滥,始终存在!那时的欧洲人,纵欲无度、腐化堕落是各地的普遍现象。
那时的欧洲人把通奸看作是有趣味的正常现象。特别是上流社会中,聚会时,大家津津乐道通奸的经历与体会,描述通奸的“妙不可言”。是人们最热忱的话题。
所以,说文艺复兴中的欧洲人在物欲横流、情欲泛滥中,变得鲜耻寡廉,是多数欧洲人的真实面貌。
中国人心目中的文艺复兴是教科书灌输的知识。教科书的说法,源于十九世纪乌托邦思想家的杜撰——他们为什么要美化文艺复兴运动呢?唯一的原因是,无神论的思想家对宗教、对教会、对教会统治下的中世纪,深恶痛绝。所以意味着抗拒教会禁欲主义的文艺复兴,自然深得无神论者的青睐。
深受乌托邦思想家影响的人们,都误认为十四世纪初叶意大利诗人但丁的《神曲》,吹响了文艺复兴的号角。
如上所述,文艺复兴是以“我要过凡人的幸福生活”反对教会的禁欲主义为发端的。但是《神曲》里有个明显的思想是,作者崇尚禁欲主义!作者认为只有根除情欲的人,才可以进天堂。
试问那些推崇“但丁是推动文艺复兴发生的伟大诗人”的说法:不知《神曲》用什么思想吹响了文艺复兴的号角?
再说《神曲》是作者对圣经的解读,体现了人只有按照上帝的意志积极地过好尘世的生活,才可能最终进入天堂。
实际上《神曲》问世后,并没有引发文艺复兴的出现。
文艺复兴在彼特拉克的“我要过凡人的幸福生活”中遂成时代潮流时,已经是《神曲》问世几十年的事了。
所以,用文艺复兴中出现的那些重大事件,湮没文艺复兴发生的原因及欧洲人在文艺复兴中并不光彩的历史真像,也是这些乌托邦思想家“情理之中”的做法了。
然而,这些乌托邦思想家力挺文艺复兴中的那些伟大历史事件的同时,却掩盖了平凡中涵有不平凡的道理:
伟大的事件,不是在崇高的动机与伟大的目标中出现的。事实上,只有在平凡中才可能出现伟大!
二十世纪的东方人不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在追求理想的天堂生活中,却陷入了地狱般的灾难——这真是东方人无可奈何的“宿命”了。
实际上文艺复兴后,在数百年里,西方人并没有像中国人这样把文艺复兴神圣化!他们即便谈哥白尼革命。
谈拉伯雷的小说。
谈塞万提斯的名著。
谈莎士比亚的不朽。
谈伽利略、开普勒的的科学贡献。
谈影响深远的宗教改革。
——谈这些文艺复兴中的重大事件时,也鲜有人将其与文艺复兴挂钩说话。
西方人似乎骨子里就有上述那个平凡的道理:
伟大的动机与伟大的目标,并不必然地导致伟大;伟大总是在平凡的动机、平凡的实践中,以平凡的形式出现。
如果说文艺复兴是伟大的,那么文艺复兴却是在并不伟大的“我要过凡人的幸福生活”中,形成了不可阻挡的时代潮流。
类似的例子很多很多:
如果说北美独立战争是伟大的,那么独立战争,却是因为微不足道的“三便士茶税”爆发的。
如果说俄国的“二月革命”是伟大的,那么“二月革命”,却是在并不伟大的彼得格勒市民要求能买到面包的平常呼声中爆发的。
如果说中国四十年的改革开放是伟大的。那么伟大的改革开放,却是起步在最平常的——
“家庭承包联产责任制”中的农业出现大发展,拉开了中国改革开放的帷幕。而“家庭承包责任制”,却是源于安徽小岗村农民冒死分田单干!小岗村的分田单干仅仅是为了能吃饱饭!
后来的年轻人不知道,伟大的改革开放,竟是起步在为了“能吃饱饭”上!
改革开放在城市,起步在“打破大锅饭”上,就这么简单、就这么平常!
然而,东方人不应该忘记相去不远的惨痛教训:
人类往往是在崇高的动机与伟大的目标中,步入深重的灾难!
文艺复兴中那些伟大的人物与事件,其实都是在并不崇高、并不伟大的“我要过凡人的幸福生活”中出现的!
为什么这样说呢?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管教科书如何绘声绘色地批评教会统治下的中世纪怎样反动、怎样黑暗、怎样落后,欧洲人响应彼特拉克的“我要过凡人的幸福生活”,意味着反对教会的禁欲主义!但教会对此并没有采取镇压措施。实际上教会的管制与禁锢政策,在兴起的文艺复兴中开始了松动!
欧洲社会在文艺复兴中,能出现言论自由、出版自由、生活自由,是以教会“默认”文艺复兴为前提的!这个毋庸置疑的事实说明,文艺复兴中的教会与以前的教会,在政治上发生了根本的变化。拥有巨大政治权力的教会,如果没有这种变化,文艺复兴能“波澜壮阔”起来吗?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说,文艺复兴是在教会的消极支持下持续了三百年!这个结论是实事求是的。这个结论从根本上否定了教科书把文艺复兴与教会对立的说法。
实际上,文艺复兴正是在教会的“默认”中,才有了威武雄壮的三百年!
像大家都耳熟能详的“艺术三杰”达芬奇、米开朗琪罗、拉斐尔;像哥白尼革命、集数学家、哲学家、科学家于一身的笛卡尔、近代实验科学鼻祖培根、奠定了近代医学基础的《心血运动论》、现代科学奠基人伽利略、为天体立法的开普勒;像薄伽丘、拉伯雷、塞万提斯、莎士比亚等不朽的文学家;为人类近现代化,发挥了重大推动作用的宗教改革——这些文艺复兴中出现的伟大人物及重大事件——都是在不可或缺的社会自由中才出现的!不管教科书如何上纲上线教会对哥白尼、对伽利略、对路德、对加尔文等人的迫害;这些为历史谱写了光辉篇章的伟人,毕竟没有失去作出巨大贡献的自由!
十九世纪乌托邦思想家只会从政治目的出发,空洞地高谈阔论文艺复兴中辉煌的成果。却没有看到:
教会“默认”中出现的欧洲社会自由,才是这些辉煌成果赖以生长的不可或缺的土壤!
文艺复兴为西方近代化中的突飞猛进发展,创造了物质的、精神的、科学的基础。但是,文艺复兴的这个“创造”是以言论自由、出版自由为主构成的社会自由为条件的!没有教会“默认”文艺复兴中的社会自由,日新月异的西方近代化是不可能的。正是缘于这个毋庸置疑的西方近代化的发展过程,才得出了中国人陌生的结论:历史的进步与社会的发展,不在政治家的豪言壮语中,而在社会自由中!
——这是文艺复兴留给人类最重要的精神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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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 《祁萌之丨你不了解的文艺复兴》 发布于2020-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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