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父子隔阂
小白忙起了事业,年轻人干劲儿足,血里头李德信遗传的基因成了兴奋剂,开足了马力把电商搞得红红火火,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在店里。可是这样久不回家,也没个电话,倒叫当母亲的不免担心起来。安娜就时不时地打个电话问问,说还要过去探望。哪知小白一听就在电话里不乐了意。
“妈,你就不用过来啦!忙着哪!来了净添乱!这边事儿多了去呢!好啦,在家好好歇歇吧!”
“哎,你这孩子!”
安娜还想再说两句,谁知那边小白把电话放下了,意思是挂了,不过没扣。安娜听见里边乱哄哄的,嘈杂中又听见有人在里头吵吵闹闹、大声嚷嚷。安娜急忙侧耳细听,听明白了:原来是职业打假人,跟小白他们在谈判!
安娜马上明白:小白肯定是遇到火焰山了。在李村这么多年,她也知道职业打假人是什么的干活了。她马上把情况告诉了李德信。
“德信呀,我琢磨着:小白这次,肯定是遇上职业打假的啦!他是新店,这些幺蛾子们,专找新的下手!唉,这孩子年轻,在美国也没经历这些。我是担心!这回,怎么着你也得亲自出面帮帮小白啦!”
“行啦行啦,年轻,多历练历练!这事儿还是叫他自己弄,好歹都有个经验教训!”李德信二话没说就扣了电话。
话是这么说,可李德信放下电话后心里也犯起了寻思,当父亲的责任感这时跳出来抗议他了,不能不管呀!孩子是需要历练,可这些职业打假人欲壑难填。小白也不是省油的灯,性子倔。到时候纠缠起来,小白再有个言差语错,赔俩钱儿事小,就怕这些人得理不饶人,再给嚷嚷了出去。到时候消费者不明就里,那样岂不毁了自己的信誉?要知道这孩子才刚刚起步呀!
李德信忧心忡忡,年龄的关系,使他想得也有点儿多了。最关键是父亲的责任和良心,使得这次他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往狼口里送了。
李德信一把抓过了手机:“八哥,你给我联系一下,那个职业打假人叫‘杂不打’的,马上!叫他到我这里来一趟,就说我有要紧事找他!”
八哥电话里说马上安排。放下电话,李德信的胸脯起伏了一下,他吐出了一口气。
原来近年来冒出一种职业打假现象。有那么一帮子人,这些人没有固定的职业,或者说想去择业,人家正规的企业又不要。源自自身的一些思想性格缺陷,或懒惰,或愤青。有些人心里还揣着飞黄腾达的梦。反正是属于社会的闲杂人员,成分不一而足,但又殊途同归,看好了职业打假这一行当。那职业打假又是什么呢?
《消费者权益保护法》有规定:买到假冒,商家必须假一赔三,也就说买到一双假冒的耐克鞋,值一千的话,那售假者就得照三千赔。食品法规定是假一罚十,也就说买到一瓶劣质的茅台酒的话,如果茅台值一千,那么商家就得赔一万!于是有些人就利用了法律的规定,专门找假冒伪劣的来买,买了就找商家索赔。后来假冒伪劣买不到了就鸡蛋里挑骨头,说食品标签儿贴错了也不行,说物价牌标错了价格也不行。也要假一罚十。反正就是胡搅蛮缠,找碴儿要钱。而那些大商场,虽然都是正规正矩的店,根本不曾有什么假冒伪劣,可也生怕惹上这些漏子,得罪了这些瘟神。主要是现代商业竞争激烈,所经营的商品成千上万,谁又敢保证哪根不掉链子呢?何况这些人除了要求索赔,还拿举报来说事儿,后头又要跟上媒体曝光。在互联网时代,谁也不愿意摊事儿。到时候即便抖落清了也是惹了一身骚。于是基本选择了花钱消灾,一般也就从了职业打假人。职业打假人也利用了商家这种心理,于是屡试不爽。这样就形成了这么一种群体——职业打假人。
所以一看就明白:这些职业打假人就是泼皮无赖,只是来钱快,可以以此为生。他们又化妆成消费者,扮成弱势群体。耍赖与维权从证据上无法认定。所以要消灭这批苍蝇蚊子的难度就可想而知了。
这种职业打假又伴随着商业,好比蝗虫喜欢庄稼,全国流窜,在全国忽悠。商业开到哪里他们就走到哪里。有商业的地方就有职业打假人。那么李村,自然也就难以幸免于难了。
这些职业打假人也有行规,也分路段。从中也各有自己的头头脑脑。那么李德信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一名职业打假人里的小头目,叫他出面,给调停调停,别去纠缠小白了。
很快,八哥给找来了。这人叫杂不打,当然“杂不打”是外号,四十来岁,头发都没了,戴着个棒球帽。见了李德信立刻满脸堆笑,服服帖帖。李德信跟他讲了小白的情况。杂不打敬畏李德信在李村的为人,马上就给纠缠小白的职业打假人打了电话。在电话里,“杂不打”把那人一顿臭骂,说职业打假也不看看是谁的庙,瞎他妈哔哔。末了,对方当即认错道歉,并赌咒发誓,保证日后绝不再骚扰。李德信放了心。
事情办理停当,“杂不打”领赏走人,还是客客气气,说以后有这种事尽管吩咐。李德信松了一口气。
他拿起手机,想告诉儿子一声。刚按下电话,他把手机又挂了。
“这小子,肯定不服他老爸!又不知道会瞎琢磨什么呢!”李德信自言自语着,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找出安娜的电话,按了下去。
“爸,你怎么干扰我经营啊?”
李德信担心的事儿果然发生了。这个周末小白回家了。但没想到儿子见到他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抗议!
李德信立刻明白:是安娜,在第一时间把自己摆平职业打假人的事儿告诉了小白。
小白拉拉下的脸子就像李村公园湖里的水。
“爸,你以后就别操那么多心了!这边我生意上,我能克服!不就个职业打假人吗?店里的麻烦事儿多着呢!我现在大啦!反正……反正我能处理!我自己店里的事儿,您就不用操心了哈!”
“哦、哦!”
李德信唯唯无语,他忽然觉得自己此时倒成了狮子面前的小绵羊,儿子小白的气势反倒盖过了他。他明白了:是自己不占理。
他又暗暗地为儿子高兴。
可在小白的心里,反而产生了一种厌恶和逆反。这当然是年轻人年轻气盛的心理在作怪。他觉得这是李德信对自己能力的质疑。他不但没有感受到父亲的爱和良苦用心,两人的隔阂反而加深了。
一清早,李德信和八哥就来到了AK广场。这是一座新开发的楼盘,底下裙楼是商铺,分为了一层和二层。裙楼之上又开发了住宅,高达三十多层,气势宏大壮丽。又是在书院路和峰山路的东北角上,原来东兴村的地,东边紧靠北方国贸,脚底下就是中防商街和向阳路、少山路步行街,地角自然是李村的黄金地段没得说。李德信在这里有半层是买下来的商铺。
因为刚竣工不久,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油漆和粉尘的味道。二层的大厅比较冷清,五十多家门店开业的就几家,装修了的更是寥若晨星。好多外头是拉着塑料布,紧紧缠绕着的钢丝锁上灰尘密布,铝合金门上,贴出了“吉房出租”的广告和电话。好像好久没有人来光顾了。
李德信皱着的眉头锁紧了。
“八哥,”李德信回头问身边的八哥道,“你不是说二楼基本都租出去了,怎么开业的这么少?”
“啊,李总,”八哥慌忙答道,“是这样:当初是租出去了。可好多都是先交上的定金,说想再等等看看。合同没签不是。”
“他们为什么不签合同?”
“李总啊,咱说实话,现在店铺不好干了。我觉着,都是电商。现在电商,对咱的实体店冲击很大啊!再说了咱这些铺子又大,一套就一百多,能顶上中防商街十多家了!嫌贵!再就是,关键是电商啊!”
“电商有那么可怕吗?”
“是可怕啊!我听他们说,现在的消费者,尤其是小青年,买东西,先去实体店,先看!看好了,也不买,回家网上选,然后网上直接下单,再支付宝、微信支付。然后接着没几天,就送家里来啦!又好又快又便宜,关键是它网店没房租啊!”
李德信皱紧的眉头都拧成了麻花,“哼,难道,网店就这么神了?叫它们一顶,都没敢来买东西的啦?”
“这是趋势,李总!现在AK广场这边,不但是店面租不出去。听说,边上都有退店和转让的啦!”
李德信没再说话,在心里,他吞下了一口气。
八哥的喜鹊嘴果然应验了。不出一个月,李德信的店铺就受到了冲击,在电商低价的大潮下,好多商户选择了加入电商,而不是在商铺里守株待兔等死。已经交上房租的,宁可违约也不在这里熬。因为那样赔得更大,特别是服装化妆品行业。李德信的经营陷入了困顿。
“八哥,现在除去退租的,现在账面上钱还能剩多少?”这天是月底,在办公室里,李德信又问起了八哥财务情况。
“基本是持平吧,”八哥看了一眼手里的报表说,“退租的差不多不到一半儿。剩下的那一半,基本能维持每个月的费用,包括还银行的贷款,再就是水电费什么的。”
“这样吧,你从这个月的费用里挤一挤,看能不能挤出二十万来,给大集上老乡先送去。有几户受灾挺严重的,一下把老本都冲走了。这笔钱给他们,叫他们先转起来,特别是那几户河底卖菜卖粮食的,是小本生意。”
“大集?”八哥眨了眨眼睛,“李总,我听说,大集要拆迁了。河底的一些老乡传出来的。区政府正在征求意见呢!”
“噢?”李德信转过脸来,他睁大了眼睛,“那老乡都怎么说的?”
“老乡们都起哗子啦!都嚷嚷着要上访。谁愿意拆啊,吃不上饭啦!”
“我找区政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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