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书记出手
山海区委书记的办公室里，朱静安正在批阅一份报告，海水稻种植的。方秘书走了进来。
“朱书记，”方秘书着急地说，“听说李德信病了。病得还挺厉害！”
“噢？”朱静安抬起头来，“什么病？”
“听说是银行贷款还不上，电器商城又积压严重，李德信累得都吐了血。在家里一病不起啦！”
“啊！”朱静安吃了一惊，“那咱们赶紧看看去！”说话间身子早已站了起来，走出了办公桌，“走，咱们直接去他家！李德信不能倒，绝对不能倒！”
在路上的十分钟，朱静安想了很多。
朱静安轻车简从，就带着方秘书一个人。很快到了李德信的楼下，方秘书给李德信打了电话，安娜接了起来，说在家呢。把车停下，朱静安和方秘书爬上了李德信的五楼。
这套房子还是二十年前买的，李德信也一直就住在这儿，没动。只是现在看来算是饱经沧桑了。小区是敞开式的，下头就是滨河路的马路，有点儿噪音。当然这主要是归功于李德信的生活俭朴，一直把钱投在了生意上，个人的生活倒简单多了。再就是，这个地角，一眼能瞅到大集。
来到五楼，安娜已经打开房门出来迎接了。
李德信躺在里屋南向的卧室里，额头上搭了一块毛巾。
朱静安的心情颇为沉重，但一看见李德信马上就露出笑脸，眼镜后面那双大眼也闪出了神采，眼神还是跟以前一样了，满含着赞许和鼓励。这道目光李德信非常熟悉，他这是在安慰他。
“李总，咱新的李村大集刚刚开业，都忙得热火朝天。你倒好，跑家里来逃避劳动啦！呵呵！”朱静安开玩笑地说。
“哦，谢谢朱书记！”李德信答道，还是很虚弱。不过朱静安的目光和话语感染了他，他的眼里也亮出了神采。
只是他现在的这种状态，叫朱静安一时又说不出话来了。
“来，扶我起来！扶我下去！”李德信忽然说，看了安娜一眼，他是想下床。朱静安急忙靠到近前，“李总，就不要动啦！现在身子虚，你要好好休息啊！”
“不，扶我下来！”李德信还是非常执拗地说。安娜知道李德信的脾气，怕再生气，急忙上前扶起了李德信。那方秘书也赶眼神儿，急忙上前伸手扶住。朱静安这时也早已托住了李德信的胳膊。三人一起协力，把李德信扶到了沙发上。
“朱书记，我必须下来，”李德信一坐到沙发上就说，“主要是您是咱区里的父母官，您这是代表了区委区政府。再就是，那次商会开会，我顶撞了您，您大人有大量，根本不计较。可是我一直记着这茬儿。这次，相当于是给您赔罪啦！”
“李总，你这么说就见外啦！”
“我李德信做事，从来讲究公平。我是病了，可我必须下来，要不然我这心里头不安啊！关键是：当初就该按您意见来啊！”
李德信激动起来，他抓住朱静安的手，手颤抖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了。他现在是彻底明白过味儿来了。他又有一种与朱静安相见恨晚的感觉。
朱静安此时也是惺惺相惜。因为他早就明白李德信的为人，李德信在大集上，在商圈儿里叱咤风云这么多年，帮过的人无数。朱静安的眼里闪着亮。
“好，好，咱就不说啦！咱什么也不说！好好养病，把病养好啦！挣钱，还不是为了生活好、有一个好身体嘛！”朱静安爽朗地说，其实也是尽量避开谈生意，为的是别刺到李德信的痛处。
“唉，朱书记，说实话，这次我是败走麦城啦！其实还是我自己主观的原因。唉，我当时怎么就那么冲动呢？我考虑得太简单啦！我还以为凭着我这把老骨头能拼一拼。我是不相信哪，脑子太陈旧啦！跟不上时代啦！我这也是骄傲，觉得从来没输过。可是这电商，这网店，它就代表了时代啊！所以实体店被淘汰肯定是必然。所以都怨我呀、都怨我呀！”
李德信顿足捶胸，情绪一激动，又大声猛咳起来。安娜急忙走上前去，在他后背上捶了起来。
“老兄，过去的事儿咱就不提了、不提了。好好养病！”待李德信消停下来，朱静安忙又安慰道，“你也不能说实体店就一点儿希望没有了，这得区分是什么行业。你像传统的家电数码，这个，电商是强项，买手机肯定是上京东、苏宁！不过一些服务行业，比方说餐饮，实体店还是大有作为的。这个问题，今后就需要再进一步动动脑筋啦！当务之急是养病，养病要紧啊！”
朱静安的话一是安慰，也是鼓励李德信重新燃起信念和希望。“唉，不行啰，老啰！”李德信答道，他现在已经彻底被打垮了。
朱静安神色凝重起来，两道宽眉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他看了一眼安娜，他忽然感觉屋里好像少了一个人。“大嫂，”他朝安娜笑着说道，“怎么，小白呢，小白怎么没过来？”
朱静安还不知道这些家庭矛盾，他还以为小白正在公司里忙他的电商呢。岂不知这又戳中了李德信的痛处。
“唉，朱书记，我把实话都告诉您吧：这次，就是我儿子，他起来反对我呀！他跟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德福，他们是串通了一气呀！”
李德信一五一十，安娜在旁边补充着，包括银行怎么来讨债，怎么打的人，到最后银行拒绝延期还款，都讲给了朱静安听。
朱静安的脸色愈发凝重起来，他觉得他这次是来对了。他觉得他找到了问题的根。
长期以来，虽然山海的商业已经如日中天，地铁的3号线、2号线也能为山海带来新的增长点。但在朱静安的心里，一直令他困扰的，还是传统商业的升级换代问题。因为他已经敏锐地观察到：在某些行业电商才是执牛耳者。从一个角度讲，甚至电商是代表了商业的明天和未来。亚马逊平台的入驻更是深深触动了他，亚马逊每天晚上闪烁的LOGO在时刻提醒着他。虽然只是一个区里的区委书记，但他已经站在了全国商业竞争的制高点。
他也明白李德信的含金量，李德信是山海商业的一张王牌。在电商时代，网络已经把全国的商家都拉下了水，山海区商业的竞争是面对着全国，甚至全世界的商业大鳄。这时如果李德信再失手的话，势必严重打压山海商界的士气。所以，必须扶起这张王牌，李德信不能倒！
他忽然觉得有太多的工作要去做，这一点儿丝毫不亚于大集搬迁。他暗暗思忖着。他马上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李总，”朱静安又紧握了一下李德信的手说，眼里也继续饱含着热量，“这样你好好养病，剩下的都交给我！我看看怎么安排！你先好好养病吧！我相信你肯定会逐步好起来的！”
“唉，不行啦、不行啦，已经无力回天啦！我真是糊涂啊，悔不该当初啊！”李德信又激动起来。
朱静安又好言抚慰了几句，这才告辞而去。下了楼梯，回到车上，朱静安急忙招呼司机，“走，去李德福的建材市场！”
在路上朱静安的心情一直不能平静，他感慨不已。他不相信小白竟然与李德信能反目。他又为这场骨肉相残的悲剧唏嘘。在心里他默默祝福着，希望李德信与小白能尽快和好。他的眼圈儿发红了。
且说李德福，这时正在百果山的会所里寻欢作乐。家居的生意蒸蒸日上，他基本也就不用操心了，因为有冼总的一位经理给搭理着。他现在摇身一变，成了乐不思蜀的快乐阿斗。
一接到方秘书的电话德福吃了一惊，差点儿转腿肚子。心想堂堂的大书记，怎么眼里突然有了自己这个小个体户？又一想肯定不是坏事儿。急忙驱车赶往市场准备迎接。路上又告诉经理，要立刻打扫卫生做好准备，迎接要隆重云云。待德福衣冠楚楚站在市场的大门口迎候书记时，方秘书却打来了电话说：朱静安已经在市场的摊位上等他了。
德福不敢怠慢，急忙赶到方秘书说的摊位，见过了朱静安。只打了一个照面，朱静安就了解了德福的为人，心想李德信所言非虚，同室操戈的事儿此人准能干出来。转眼走进办公室坐定，朱静安不动声色，就是说要了解一下电商。德福受宠若惊，忙不迭地给书记汇报。慢慢的，从德福的嘴里，朱静安把建材市场的电商发展情况掌握了。
“李总啊，我这次来，一个是调研。再就是，希望咱山海区的电商要团结啊！互联网时代的市场，都是全国性的大市场，咱们建材家居面对的也都是行业里的大鳄。所以，山海的电商要联合起来，一致对外，可不能搞窝里斗，弟兄们要团结啊！”朱静安临走时撂了一句。
朱静安的话虽然含蓄，但弦外之音已经敲打得清清楚楚。可德福呢？他还要继续执迷不悟下去。
朱静安回到了车上。
略一思索，他又坚定了自己的主意。他轻拍了一下前面司机的靠背，“走，咱去李小白那儿！”
司机马上启动起车。前排的方秘书看了下表，转过头来，“朱书记，咱还去吗？呵呵，都这个点儿了，十二点半啦！”
“去吧！时间要抓紧，下午还有个会呢！”朱静安微笑着回答，实际他也是为自己今天的举动感到自豪。
“好吧，朱书记。就是到吃饭的点儿了。我得提醒您一下！”
“走吧，他们吃，咱也吃。”朱静安大笑了起来，“叫外卖，有美团！”
朱静安幽这一默，顿时叫车里的气氛放松下来，方秘书和司机都笑了起来。“好，那就‘美团’，书记请客！”方秘书叫道。
“必须的！你们俩跟我加班，当然我得请啦，哈哈！”
朱静安找到了小白，小白刚好在公司。朱静安对小白晓以利害，说只有他才能挽救李德信。建议小白见最后一面。小白同意了。
“爸爸！”小白一进门就大哭了起来，他踉跄了两步，跪倒在床榻前。
李德信睁开了眼睛，他知道是小白来了，但他没看小白。他这时还是心肠似铁。“爸爸！”小白又叫道，李德信的心触动了一下子。
他想跟小白说两句，他觉着自己的最后关头到了，他要留下遗言。他想叮嘱小白回头是岸，不能跟德福再混下去了。可是他又说不出，他在心里矛盾着。
两行热泪，从李德信的面颊上淌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又是面对着自己的亲生儿子。眼看着自己的老父亲白发苍苍，又老泪纵横，小白隐忍不住，他也落泪了。
安娜放声大哭。她是被这爷俩儿感染。三人都哭了起来。
“小白，我把家业还是留给你、留给你吧！”李德信的嘴唇颤抖着，他瞬间改变了主意，“你把欠的债都还了，剩下的，还是都给你吧！”
“嗯，爸爸，我知道我错了！我也是一时糊涂，您原谅我吧！我是被我叔忽悠了！我现在要跟李德福决裂！朱书记都告诉我了，既然他这么卑鄙，我以后再也不听他的了！”
小白也幡然悔悟了。
三人又哭了起来。这次是喜极而泣。这哭声不但感动了天和地，也叫这一家的父与子重新水乳交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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