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以为,作为一种充满诗意的天候,“雨”有两种形态最引人钟爱:一是老杜《春夜喜雨》中不为人知却趁夜催开春花、泽润万物之雨,二是李商隐《晚晴》中在初夏时节飘洒了整整一天、却赶在天黑之前放晴的雨。温暖的夕阳在终日阴郁之后露出了面孔,连同草间土里湿润的芳香之气,给诗人注来一片快慰的心情。
而张先《青门引》中这样的雨,终究是令人惆怅的。想起当代歌手也曾以充满都市风情的动感音乐吟唱道:“你如何打发一个一直下雨的星期天?顶多街角点一杯口味一般的黑咖啡。”今人的光阴也在不合出行游乐的天气中茫然坐失,更兼以细雨飘洒的阴暗底色,一团无聊甚或忧郁的意绪悄然升起。
当然,因天候而坐失的光阴,给人们带来的不仅仅是无聊,兴许还有难得的闲暇。《夜航船》中记载魏朝董季直“读书当以三馀”的典故。在董氏看来,雨日即非常日,农人不必耕锄,官人不必公干,任谁也不必担心有人来访、更不必外出应酬,可以安心读书。
又或者,闲暇也未必关乎天气?《金瓶梅》第六十七回“西门庆书房赏雪”,他安排了众多娱乐项目和精美饮食,准备在大雪纷飞的景致中度过愉快的一天,谁知就在这一天里,种种俗事家务将西门庆缠绊不休,直到天黑也没能真正沉浸在雪景之中。西门庆的这种处境,像极了因繁杂琐事而不得不将天候与生活隔离开的今人。
青门引
[宋]张先
乍暖还轻冷。
风雨晚来方定。
庭轩寂寞近清明。
残花中酒,
又是去年病。
楼头画角风吹醒。
入夜重门静。
那堪更被明月,
隔墙送过秋千影。
(选自《唐宋名家词选》第58页)
晚晴
[唐]李商隐
深居俯夹城。春去夏犹清。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
并添高阁迥,微注小窗明。
越鸟巢干后,归飞体更轻。
(选自《唐诗别裁集》第40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