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商海时,每日里为完成指标,穿梭于各个城市。匆匆经过书店时,总是黯然神伤:这辈子恐怕难以徜徉于此了。
没想到,因为四处奔波,倒是提供了许多逛书店的机会,甚至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到一地,必逛书店。
原因有二:一是打发寂寞。乘车,等飞机,在宾馆中呆着,如捧一册好书,时间过得就快。二是渐渐发现其中的乐趣。比如,在家中,一见书架上那册绿封皮的《不是我,是风》就想起长春。儿子正照着描画的这套《西游记》连环画,也是有来历的:这小子刚开始能看连环画时,正好电视上演《西游记》,他便嚷嚷着要看连环画。儿令如山倒,我遍寻青岛的书店、书摊,得不到。出差潍坊时,放下背包便直扑书店,有!马上快件寄回家中。还有一本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编写的有关各国儿童生活的画册《儿童英语》,是在威海一家书店购得。拿过一看,好书,提心吊胆地翻找价格,特价2.85元!“滋”得我到现在什么时候想起来都像刚捡了个大便宜。
每回去上海公司总部,必挤出半天或几个小时到福州路、四川路一带,这家书店出来那家书店进去,买几本书,放在行囊中,与在南京路上“爆买”来的服装们争一席之地。
去北京,王府井、琉璃厂自不必说,金台图书批发市场也去了,还交了几位“二渠道”的朋友。“三味书屋”远不像想象的那么雅。一直逛到三联·读书·新知书店原主编沈昌文先生处,我那时想做书店。北京做媒体的朋友介绍,见了沈先生,好像他退居二线了,是在三联书店一间类似阁楼的办公室里,大约是初夏,他穿着一件普通的短袖衫,一位平和的长者,他的身边正如他所跟我描述的“全是书”,听他说他以为的书店是什么样子:“……不用什么装修,地板上,架子上,楼梯拐弯的地方都堆着书,一转身,摸过一本看起来……”
如果说在北京、上海,是走马观花似的逛书店,那么在济南就是如鱼饮水的“浸”在书店里了。
我当时负责山东地区的销售,济南当然是重点,尤其是在市场开发初期,一个月里有半个月靠在那里,逢到星期天,或是拜访完客户有闲暇,便到书店打发时光。
济南的书店比青岛多多了,也大多了,书的种类也繁杂,读书的人更多。
泉城路上的新华书店,单层面积约是青岛国货公司的一半,四层满满的全是书。特别是三层,专卖特价书。文、理、工、农全有,我在这里总能淘得一些好书。不是瞎说昂,淘得的第一本书是《爱因斯坦文集》第三卷。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起先有点儿胆怯,一咬牙“先看看多少钱?”1元!(原价也不过2.55元)再翻开第三卷编选说明:“这一卷选编的内容主要是爱因斯坦的社会政治言论和见解……”再翻到47页《对一群儿童的讲话》:“亲爱的孩子们:今天很高兴见到你们,你们是充满阳光和幸福的土地上的幸福的青少年。要记住,你们在学校所学到的那些奇妙的东西,都是多少代人的工作成绩……使你们可以领受它,尊重它,增进它,并且有朝一日又忠实地转交给你们的孩子们……”
再翻回42页第一行:“我们这些总有一死的人的命运是多么奇特呀!”
我不禁笑了起来。
另外,像《张爱玲小说集》(那时她还不像现在走红)、罗素的《婚姻与革命》《刽子手之歌》等也能买到。一些想读而又觉得不值得买或太贵的书,如《娶个外国女人做太太》《世界人体插图选》什么的也能买到。这个书店据其经理讲,在华东地区,除了上海,规模是数得着的。吞吐量大,更新率高,周转率快。
另外一个是东方图书公司。在最繁华的大纬二路上,也是四层,也是密密匝匝的书,密密匝匝的人。我在这里为儿子淘到了许多好书!如图文并茂的戈宝权译的《普希金童话诗》和许多港版儿童书,这些书的特点是纸质好,书开面大,图画多出于名家。还有的书展开来还是立体,比如是一所小房子或是桥梁,小读者可以根据这些立体的图画发挥想象,书中的主人公是躲进屋里了,还是跑到桥上去了,结局是不一样的。记得好像是德国大文豪歌德说过,在艺术和教育上“要给孩子最好的”,所以当儿子大了之后,我仅留下《普希金童话诗》作纪念,其余的儿童书都送给年轻的妈妈们了。
“东图”往西一拐,就是新设的一处沪版图书专卖店,记得我在那里翻一本梁实秋的《雅舍散文》时,有一少女“嗖”地挤到我面前,问“这本书是从哪边找到的?”
僻静的经三路周围,有旧书店、折价书店、儿童书店、音乐书店……这些店其貌不扬,正如里面读书的人。在我的记忆力,一脚踏进去,只是看见一个个背影,低头于书架前。
山师大对面,有一处学者书屋,离其不远是三联书店济南分店,一对年轻的夫妇经营着,60多平米,据说年租金9万,不知他们能否承受得住。青岛没有三联书店。
济南的图书批发市场在玉函路附近的一处山坡上。全国许多出版社都在这里设了点,大约有十几家批发商。陪我去的山师大宋遂良老师一边逛一边说,不是你告诉我,我还真来不了这里呢。他买了一本杂志《大家》,而我呢,恨不得把这个书市抱回青岛!
(写于1995年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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