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嫁给了潍县郭家,三姨夫就是全国知名画家郭味渠。四姨夫是高级工程师。这三姐妹都会做诗,她们来往的信件里几乎都有诗作。
我父母闲聊时经常提起四姨。我父亲总是赞赏四姨精明能干,对母亲的老实无能很无奈。当然主要话题无非是嫌母亲对钱财没有概念,我这才知道在这些姐妹中,母亲嫁的人家最有钱,四姨夫当时只是个穷学生。可后来四姨一家生活最好,我就很想知道怎么回事。
18岁时的四姨
问过母亲才知道,四姨虽然和母亲同样生在这个大家庭,但她俩的生长境遇差别太大了。
四姨的父亲是老大陈文会。他正房太太生了五个孩子后,因病去世。四姨的母亲是穷人家的女儿,因长得漂亮,被媒人介绍给了四姨的父亲做了姨太太。姨太太在这样的家庭中,是要遵守很多规矩,一般小户人家的姑娘哪见过大家庭这些阵势,所以刚进家门都是很拘谨的,但是只要丈夫喜欢,久而久之也会一试探着争取自已的地位。
四姨的母亲非常得丈夫的欢心,据说,他曾说,半个潍县城也找不到这么美的女人,可想而知她是受宠爱的。四姨是在幸福温暖的环境中长大的。
不幸的是,四姨的父亲得了肺病。但是他和这个姨太太有了四个孩子。虽然家里有佣人,但姨太太既要照顾丈夫的生活起居,又要关照几个很小的孩子,渐渐的非常焦虑,于是精神就岀了点毛病,总是疑心。家里大大小小很多操心的事,都是四姨替妈妈做,又要关心弟弟妹妹,所以四姨并没有像我母亲那样从小到大,有个看妈陪着。
四姨夫妇和两个儿子
四姨17岁出嫁,找的人家当时非常显赫,是大总统徐世昌的侄孙。凡是能进入这个家庭的,没有很好的家世,很漂亮的相貌、高贵的气质,很难被徐家长辈相中的,四姨结婚后,过着幸福而优越的生活。
那时,我姥娘带着我母亲去过四姨家。四姨家的房子是一座二层楼的别墅,家里摆设也非常气派,客厅、餐厅、厨房、花房,家里的佣人各司其职,四姨年轻、漂亮,烫着新式的头发,穿着进口衣料的旗袍,一看就是富家的少奶奶。四姨夫的房子不远处就是四姨的亲老姑。如果寂寞了,可以到娘家老姑家聊天儿。
听母亲说,四姨家的窗户是四层。最外面一层是木板窗,里面是两层玻璃窗,还有一层纱窗。下雨时,佣人会把木板窗关上,以免下雨淋湿了玻璃。
四姨夫从小生长在富裕的家庭里,性格好,颇具少爷的气派,不仅外貌非常体面,性格也很温柔,对四姨也很好。
可惜好景不长,结婚仅三年,四姨夫就因肺病去世了。这时四姨刚刚生了孩子才四个月,残酷可怕的打击可想而知。按当时的规矩,大家庭的寡妇,唯有一点希望就是盼着儿子长大有所出息。而自己却会在寂寞空虚的生活中度过一生,一个二十岁的花季少妇,怎么熬过这漫长的一生呀!
所幸四姨并没有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四姨夫的姑姑非常喜欢这个侄媳妇,就认了四姨当她的女儿,而且非常认真,不让他的儿子叫四姨嫂子,一定要叫姐姐。四姨夫的庶母没有孩子,就收养了四姨的儿子。母亲说他见过这个孩子,白白胖胖,非常招人喜欢,后来孩子五六岁时,脊柱弯曲,俗称罗锅,这个孩子知道了四姨是他的母亲,就和他的奶奶说,很想让四姨在她身边,他奶奶免不了要埋怨四姨不经常回家。这个儿子就说,你们老嫌俺娘不回来,你们也不给她的屋里生上炉子,房子里怪冷的,她怎么回来呀?
这个孩子八岁时夭折了。
四姨的干弟弟,和四姨夫同在天津南开大学上学,给四姨和四姨夫牵了这根红线。于是四姨勇敢地向婆家提出了她要再嫁,这需要很大的勇气在。这里,我举一个小例子。
我和母亲聊天时知道了我姥娘比我姥爷大五岁,非常吃惊。当时大家闺秀一般在十七八岁就出嫁了,我姥娘为什么23岁才出嫁呢?我问母亲,我姥娘结过婚吗?为什么23岁才嫁人?母亲突然把脸一变,厉声喝斥我:胡说!那时候大家姑娘怎能结第二次婚?我被母亲的呵斥愣住了。
可见,二婚在当时,在大家庭是多么受排斥,我四姨还比我母亲大五岁呢。
我爸爸说,你这个四姨夫是个穷学生,而你四姨是大家庭的奶奶,他们两个人的差距是非常大的,可四姨并没有因为金钱而轻看我四姨夫。四姨和四姨夫热恋期间互相作了很多诗互相赠送。从中看出他们是多么的相爱。四姨克服了封建思想的束缚与四姨夫开始恋爱,每个周六,四姨夫都要坐火车到北平与四姨见面。即使平时无法见面,也是隔两天一信,互相写诗赠送,寄托思念。四姨这个出生在1914年的大家闺秀,享受到恋爱的幸福。
1935年,四姨第二次结婚,婚后生活幸福,陆续生了五个孩子。更可贵的是五个孩子都非常有出息,都是高级工程师或经济师。在我表哥的文章中写过一段,回忆父母的生平。他写道,“母亲陈君玮一生深爱父亲,对父亲百般关怀照顾,给我们留下了深深的记忆。父亲去世后,母亲怀着强烈的思念之情。年近七旬的母亲,亲笔为父亲写了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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