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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世隔绝是不可能的。但正是多年来不断的离群索居和自我边缘化的生活,让我深知人无法从自我剔除其社会属性。人是自然人,更是社会人,这一点毫无疑问。即便如《奇幻森林》里的小男孩毛克利,他也只能归属于人类,就像蜜蜂不能归属于蚂蚁一样,人也不能归属于猿和猩猩。
早期人类也是人,可以称为原人,不可以称为猿,因是两个不同的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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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有过假装自己是原始人的经历,就一定会有面对一些原始问题的时候,比如火。不是象征意义上的火。不是生命内部的火。是人区别于其他地球生命,并赖以为生的,实实在在的第一粒火种,它意味着什么?
普罗米修斯替人类受罚,永远绑缚高加索,受鹰的啄食,反复被掏空心脏,心痛而死,死而复苏,长出新的心脏,再被啄食,再死再苏,永无休止。
神话具有象征性。
如果火是彻底好的,普罗米修斯为什么要受罚要蒙难?
天神的事我们不能知道。但观察地球住民的品类,人是特别的,惟一的,在动植两界之外的生物,或应归为第三界,人界,而不是动物界的一个类别。
人和所有动物都不一样。人用火,它们全都不用。人说“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但人是惟一做不到的。它们不说,却全都做到了。
燧人氏和普罗米修斯以前,人是什么样子?早期人类散布地球,不能互通有无,怎么会不约而同地发现或发明了火的?火开启了人类文明的曙光,同时,人类也被火隔离了。一粒火种在人世上迅速长大和膨胀,我们再也无法赤子般回归大自然的怀抱。我们需要携带的身外之物太多。我们的烟火气息太重。
人类的困境是人自己造成的。
如今,一年365天几乎天天都是节日纪念日,在这众多的节日里,有两个节日或许与对火的纪念有关:寒食节(又称改火节)和除酵节,都以冷食、不动烟火为其象征形式。节日古老又历久弥新,其象征含义的解释众说纷纭。我取意一则是对人类祖先的慎终追远,纪念先祖们在发现或发明火之前与之后的不同生存与生活方式;二则于我个人而言,思考并实践这样的问题,是一次个人物欲清零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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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程度越高,人的依存关系越牢不可破,个人自由度越小。
比起农业文明的时代,如今,每个人只要打量一下自己的浑身上下和每日里的吃穿用度,有谁不是牢牢地包裹在“别人造”里?从自己身上和生活中剥离掉“别人造”以后,一个人还能剩下些什么?
除非刻意,极少有人还在过那种自给自足的慢生活。而那种生活方式,如今反倒比半个世纪前成本高出太多,过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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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新世纪以来,全球化和城市化进程是越来越快了,加速度运转如过山车一般令人眩晕。在这个过程里,人的精神意志无不受到反复碾压与摔打。能够适应自然好。不能适应也不足为奇,既在时代列车上,多受苦痛煎熬也是必然要付出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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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春树说,“一个人呆在井底,是我做了一辈子的梦。”伊曼努尔·康德一生从未离开过他出生、成长、生活、工作直至老死的柯尼斯堡市,但他的思想与精神之光两个多世纪以来,始终在整个人类世界产生深远影响,并开枝散叶,继续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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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羡慕两位艾米莉的生活。是的,她们的生活,而不仅仅是作品。艾米莉·狄金森和艾米莉·勃朗特。
她们的生活在世人看来,是单调的,乏味的,没有经历的,视野和生活范围是狭小的……然而,在她们代表心声和内部生命活力的作品中,那些更多的热忱、丰富、深邃与辽阔来自哪里呢?显然不来自于旅行、沙龙、研讨会、笔会、采风、授奖仪式和团体体验生活等等之类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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