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萌之丨文学艺术中的审美问题(上) - 世说文丛

祁萌之丨文学艺术中的审美问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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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
文章《诗人的襟怀与境界》虽然解答了某教师提出的“为什么不喜欢钟某的旧体诗”这个问题,但这个解答引起的读者反响很不一样。
有读者这样认为:“不喜欢钟某(南京某大学博导)的旧体诗,不是绝对的,这是个相对的审美现象。梁实秋的‘雅室赏花’固然是孤芳自赏;毕竟是一种审美存在。忧国忧民的诗词是高尚的精神境界;但总不能让所有的人都忧国忧民吧?实际上,就是在抗日战争那个最应该忧国忧民的日子里,也有不忧国忧民的作家,例如张爱玲的小说,都是在‘孤岛’时期创作的并非忧国忧民的作品。张爱玲小说重见天日后,一度风靡大陆读书界,说明张爱玲的小说有人们喜欢的审美价值。难道我们可以指责‘孤岛’时期的张爱玲不忧国忧民?我认为写诗读诗各有所好,都是个“萝卜韭菜,各有所爱”的问题。即便是不足道的老干体诗,那也毕竟是他们的一种审美存在。凡是审美存在,都是有其‘存在道理’的。”
这位读者的说法有一定的代表性,所以很有必要围绕审美的问题讨论一下,通过讨论,取得共识,提高作者与读者的审美水平。
先看一下什么是审美。

(一)什么是审美

狭义上的审美,是指欣赏文学艺术作品,体味其中的美感,从中得到精神享受。

什么是美感?
美感就是在欣赏文学艺术作品的过程中产生的精神快感。

什么是精神快感?
精神快感是审美过程中引起的中枢神经兴奋。但是这种中枢神经兴奋,并非仅是高兴快乐,并非仅是精神愉悦,还包括痛苦、忧伤……所以精神快感不能简单地理解为精神愉悦,还包括精神悲怆。

人的精神需要,不仅希望从文学艺术作品中得到愉悦的快感,还愿意从文学艺术作品中得到悲怆的快感。这是人在精神层面上的天性需要。

例如,有的人愿喜欢听欢乐的《金蛇狂舞》,很多人愿意听悲伤的《江河水》。

大观园里的那些头面人物欣赏薛宝钗的健康美;很多读者则欣赏林黛玉的病态美。这两种不同的审美,都会引起中枢神经的快感。

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之所以长期拥有世界范围的读者,是因为他的小说能引发读者激烈的灵魂颤栗。这种灵魂颤栗是一种精神快感。这种精神快感显然不是愉悦。

莎士比亚的不朽,首先是其创作的四大悲剧的不朽。四大悲剧给读者带来的精神快感不是愉悦。

所以谈文学艺术中的美感带来的精神快感问题,既含有精神愉悦的意思;还包括与精神愉悦完全不同的精神悲怆。这种精神悲怆涵有悲伤、忧愁、痛苦、惆怅、怆然等——都是欣赏中的精神快感。

教科书上讲美感,只提精神愉悦,不提精神悲怆,是极其片面的说法,与文学艺术中的美感内涵相去甚远。简单说,文学艺术既包括能给读者带来愉悦的作品;更包括能给读者带来悲怆的作品。

教科书编撰者有所不知:琳琅满目的世界文学名著,给读者带来的审美享受大多是悲怆感;而不是愉悦感。

不过,文艺理论家的审美并非仅停留在精神享受上,而是在体味这种精神享受中对美感进行理性分析,从中得出审美的道理来。

那么,什么是美呢?

这里讨论的美,是指能给读者带来精神快感的文学艺术作品的根本特征。但不是所有的文学艺术都具有这种特征,虚假的文学艺术作品没有这种特征,不可能给读者带来精神快感。例如《太阳照在桑乾河上》,虽然当年得过奖,但都知道这个奖是什么意思。这部小说由于虚假不真实,不久便永远失去了读者。所以谈文学艺术审美中的美,不要忘记:真实是首先重要的。

1.真,是美的特征之一

这个道理,中国古代文人早已发现了。古人说:“诗文唯真是举,思若真,则诗文过半矣。”其中的意思很明显,创作的思想情感只要是真实的,诗文就成功了一半。但是,真实仅是写文章写诗的一个前提,不是全部。

例如,老干体诗,很难说作者的思想情感都是假的。甚至可以说,大部分老干体诗都是作者抒发了自己真实的思想情感。老干体诗即便歌功颂德,也是表达了作者真实的看法。

例如,不少人从骨子里认为是父母官养活了老百姓,而不是老百姓养活了父母官。这样的思想情感表达时,虽然是真实的,却肯定是歌功颂德的真实了。实际上,父母官干的所有工作,都是纳税人养活他应该干的活。对应该干的活歌功颂德就是违背常理的假话了。歌功颂德在作者那里是真实的思想情感,却并不符合事实情理,在客观上是不真实的。

其实,即便是常见的老干体诗的无病呻吟也不是作者假的思想情感。只是大部分老干体诗的无病呻吟,思想情感仅仅停留在浅薄鄙陋的层面上。老干体诗的无病呻吟,并非作者没有“病”(思想情感),而是有“病”(思想情感),不过“病”(思想情感)太轻了,轻得谈不上“病”(思想情感),不值得“呻吟”罢了。既然谈不上“病”,非要说有“病”,非要呻吟,肯定给人虚假的感觉了。

所以说,诗文创作者仅有本人真实的思想情感是远远不够的。对文学艺术创作者来说,表达自己真实的思想情感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表达的内容要符合——情理、事理、道理、哲理;要涵有一定的审美思想水平。这就涉及到文学艺术审美的深层问题,即美的另一个重要特征:善。

2.善是美的本质特征

在文学艺术中,无善的美是不存在的;或者说无善的美都是假的。“大一统”钦定的美,都是乏善可陈的美,是对美的亵渎。法国思想家孟德斯鸠说过:“当世间只允许一种美存在时,那一定是丑。”

那么,在文学艺术中,审美意义上的善是什么呢?文学艺术作品中的美体现了作者什么样的善?换言之,文学艺术创作者应该具备哪些不可或缺的善,才能创作出涵有真正美的作品?这里就文艺创作者应该具备的善,简要归纳几点供读者参考:

(1)正义理念。

正义理念就是通常所说的凡事有正义感。正义理念含有这样几个方面的意义:看社会、看问题,出自公正与平等心;正义的内核是善;正义的原则是“惩恶酬善”。坚持这个原则的力量是人的理性。理性是人天生就有的“自我判断与自我决断能力”,天生就知道“应该干什么,不应该干什么”。

虽然文艺创作都是作者情感的表达,但这种情感都是经过理性过滤的。所以文学艺术创作活动中,理性应该在场:作者应该有“自我判断与自我决断能力”;应该有公正与平等意识;应该推崇“惩恶酬善”。

正义体现在社会上,就是公权力在公开透明中运转——这是体现社会公正的主要标志,也是维护社会正义的先决条件。否则,这个社会是不存在公正的。一个没有公正的社会,不可能正义大行其道。对缺少正义的专制主义社会歌功颂德,都是没有正义感的表现。

中国历代王朝都是暗箱操作公权力的专制主义社会,是缺少正义的社会。在缺少正义的社会里唱赞歌的人,不但没有正义感,其作品也缺乏真实性,不可能给读者提供审美意义上的精神快感。所以历代编撰的古典诗词书里,鲜见歌功颂德的诗词。

让人惊叹的是,浩如烟海的古典诗词作者成千上万,大多数都是有正义感的人!他们的正义感在创作的诗词中表现为:家国情怀;关心民间疾苦;憎恶官场险恶;怨恨朝廷决策失误及用人不当;逃避官场归隐山林;无奈中寄情大自然抒发不便明言的思想情感……这些做法其实都隐含着作者对社会的不满。唯其这种对社会不满的情绪,才是作者内心正义感的真正体现。正义感是古代文人的生存底线,这条底线是古典诗词赖以光辉灿烂的精神基础。

海量的古典诗词向我们昭示:古代文人的正义感,不在于信守四书五经里讲的那些道德教条,而在于他们对社会的不满。这种不满涵有的正义感是人天性善的体现,是理性的体现——都知道“应该怎样做,不应该怎样做”,都推崇“惩恶酬善”。古典诗词中有不少作品抒发了作者悲愤的情感。这种悲愤都是作者不满社会上存在的——恶不能受到惩罚,善不能得到酬报,坏人当道,好人受气。诗人虽然没有能力改变这种缺少正义的社会,但他们有正义感,他们用诗词表达自己对社会的不满,抒发自己的悲愤情感。文人的悲愤情绪,在专制主义社会里如缕不绝,历代都有,是古典诗词的主要内容之一。

从古典诗词中解读出古代文人对社会的不满,是古典诗词研究中的一个重大发现。这个发现的重要意义是:数千年历史上的中国古代文人有正义感。这种正义感是汇成浩瀚的诗词海洋的精神源头。

正义感不是后天教化的结果,而是人的天性使然。但是中国传统文化里所谓的正义与道德教条密切相关。也就是说,古代庙堂上推崇的正义,都是从四书五经里总结出来的“仁、义、礼、智、信、忠、孝”中涵有的思想。但是这套儒家文化的思想精粹,既扼杀人的理性,又与“惩恶酬善”的理念无关,并不涵有正义的思想。

如果古典诗词创作者心中的正义理念是“仁、义、礼、智、信、忠、孝”的思想,他们便不可能有那么多的不满情绪,没有这种不满情绪,古典诗词海洋便没有了精神源头,没有这种精神源头,还会有我们见到的灿烂辉煌的古典诗词吗? 应该看到,唯其这种不满情绪的各种表达方式,以及这种不满情绪体现为丰富多彩的内容,才成就了中国古典诗词无与伦比的浩瀚海洋。

所以每当我们沉浸在古典诗词的“余音绕梁”中,总是感觉有一丝淡淡的苦涩挥之不去,这种苦涩犹如苦茶中不可或缺的的苦——这是古典诗词体现的东方艺术特色之一。当然这种“感觉”,老干体的作者是感觉不出来的。

由于中国历史上一直是专制主义社会,所以判断古代文人是否有正义感,最简单、最重要的一点是,看其是否对社会不满。凡是没有这种不满情绪的文人,大都对苦难熟视无睹,对丑恶麻木不仁。这类文人在吟风弄月的诗词中,表达空虚无聊的“自得其乐”,谈不上什么美感。

例如五代时期的花间辞,虽不乏情致,却都是打情骂俏的层次,是不登大雅之堂的。不过花间辞比老干体诗要好得多。花间辞毕竟有情调,虽然情调低俗,总比空洞乏味的老干体诗要有韵味。所以花间辞还是流传下来了,成为“以诗证史”的资料。但是老干体诗却都是速朽的文字垃圾,在当代便烟消云散了。所以有人说老干体作者乏善可陈。这里的“乏善”,就是指他们缺乏正义感。老干体作者不仅连古代文人那点起码的人间情怀都没有;连自己的天生理性,也不知哪去了。

所以,没有正义感的作者,他们的作品要么没有审美价值,要么就是审美层次很低。没有正义感的文人,在古代也是让人不齿的。例如书法家赵孟頫。

赵孟頫的字一般人看了都说好,这叫看热闹。内行人却能发现:赵孟頫的字表面上挺好看,但字里行间的媚态,是内行人都能看出来的。东方艺术审美思想不欣赏媚态。所以“书法中兴”的明清书法家,例如王铎、傅山等人是不看好赵孟頫书法的。

(2)悲悯情怀。悲悯是一种同情、怜悯、慈悲的情感。悲悯情怀没有阶级性,没有道德伦理性,只有人性。

悲悯源于人的天性善。人天生的善在后天的阅历中、在文化修养中,成熟为一种苦难意识上的生存理念:人类都生存在苦难中,所以对人类应该理解、同情、怜悯。所以有苦难意识的人,都有悲悯情怀;缺少苦难意识的人,难以有悲悯情怀。

中国古典诗词的作者大多数有悲悯情怀,只是这种情怀浓淡不同罢了。这种“不同”与苦难意识的深浅有关。可以肯定一点的是,文盲或文化层次很低的人不大可能有悲悯情怀。悲悯情怀实质上是一种文化修养的体现。一个社会普遍地缺乏悲悯情怀,说明这个社会的人们文化水平普遍很低。这里谈到的文化修养与学历无关,与阅历有关,特别是与读书有关。

但是悲悯并不否定恨。指出这一点很重要:这里说的恨是反对、憎恶的意思,不是仇恨的恨。仇恨生杀意。悲悯不否定的恨,不含有杀意。有的宗教书里讲的悲悯,不含有恨的意思。这种宗教认为悲悯是普遍的、绝对的。所以这种宗教由于不能面对人性的真实,盲目地推崇绝对的悲悯,便很容易与邪恶妥协,为邪恶所利用,成为邪恶的工具。所以不含有恨的悲悯是不实际的,是愚昧的悲悯。毋宁说是不可取的。

悲悯是文学艺术家不可或缺的品质。可以肯定的是,世界文学名著的作者数以千百人计,却都有悲悯情怀。在《人间词话》中,王国维大力推崇李煜词,并指出李煜词之所以写得那么好,主要是李煜有“担荷人类罪恶之意”,其实就是李煜有悲悯的情怀。老干体作者没有悲悯情怀。因为老干体作者没有苦难意识。

(3)苦难意识。苦难意识是一种人生观,也是一种世界观:人生在世,有无数的、无尽的苦难需要经历。苦难是世界的本来面貌,只是这种苦难既存在生活中、社会上;也存在自然界。所以苦难是普遍的、绝对的。

中国文化认为苦难是相对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句家喻户晓的民间箴言,便意味着苦难是相对的。岂不知,即便成了“人上人”,仍然有挥之不去的苦难。只是此苦难非彼苦难罢了。那么,什么是苦难呢?本文所讲的苦难有这样几重意思:

——挣扎在匮乏、贫穷的物质生活中。
——蹒跚在贫乏、浅陋的精神生活中。
——把全部的精力、体力、时间都用在挣钱上,却仅能维持温饱,仅能满足平常生活的各项开支。
——除了拼死拼活地干活外,没有休假期。甚至就没有条件、没有时间度假,也没有心情度假。
——在不管怎样努力、都无法改变的生存环境中,忍受着物质与精神持久的双重折磨。
——备受无法摆脱的痛苦与无法解决的问题造成的身心煎熬。
——奋斗在无法实现的愿望、理想、目标中,浪费太多的精力、时间、财力。
——面对不可改变、不可左右、不可抗拒的命运,无能为力。

在哲学上说,苦难是一种普遍的、绝对的、永恒的无奈现象。没有苦难的生活、没有苦难的环境、没有苦难的社会、没有苦难的世界是不存在的。所以,人永远生活在无奈中。这是苦难的本质意义。

中国人鲜有苦难意识。这与中国文化有关。中国文化没有对苦难作出哲学意义上的解释。先秦诸子百家,在道德说教上,不遗余力地各显身手,却没有人谈论苦难这个永远存在的普遍现象。几乎没有人谈过苦难意识这个问题。诸子百家都一厢情愿地误以为君主与黎民百姓,只要按照他们那套说法付诸实践,天下就国泰民安,就没有苦难了。

事实上,诸子百家的所有学说都不解决吃饭(经济)问题!四书五经是千年不变的意识形态,却不解决吃饭问题。先秦后的历代王朝都未能解决吃饭问题。历代都有“人相食”的惨剧发生。中国在两千多年的农业文明社会里长期停滞不前——这些明明白白的历史事实佐证了这样一个结论:未能解决吃饭问题的历史是一部苦难史。这个历史事实是中国古代文人不乏苦难意识的根根原因之一。

中国文人的作品有对苦难的咏叹,但咏叹的内容仅是眼前的苦难,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现实生活中的苦难,鲜有人用哲学的眼光认识苦难。鲜有人像后唐李煜那样,把苦难看作是人生不可抗拒的命运。所以,也就鲜有人能写出李煜词那种空前绝后的苦难咏叹调。李煜词为什么写得那么好,除了他有悲悯情怀外,李煜有苦难意识是最重要的原因。成千上万的古代文人,苦难意识像李煜这样深切的诗人不多。虽然忧国、忧民、忧世是古典诗词的主要内容之一,但是大部分人“忧”的思想情感,都是与现实社会、个人遭遇密切相关。后唐李煜却能与众不同地把“忧”的思虑,立于人生与人类的命运层次上,创作出哲学意味的咏叹。“忧”在古典诗词中所达到的境界不同,与作者苦难意识的深浅有关。

文学艺术创作者只有认识到:苦难是普遍的、本质的、绝对的、永恒的人类生活,其思想情感才有了文学艺术创作不可或缺的精神内涵。正义理念、悲悯情怀、苦难意识是构成这种精神内涵的基本元素。否则,创作者在方式方法上的全部努力,只能使自己成为创作技术精湛的“匠”,不可能成为思想情感伟大的“家”。中国古典小说之所以不能跻身世界文学名著的行列,与这种精神内涵的匮乏直接相关。老干体作者因为没有这种“精神内涵”,他们写旧体诗的技术不管怎样娴熟,都是在打造“精致的利己主义”中的无病呻吟。

这种精神内涵是文学艺术家不可或缺的品质,苦难意识是文学艺术作品永远不衰的主题思想——两者构成了文学艺术创作的一条永恒的通则。君不见,在世界文学名著的长廊里,不断回响的,是以苦难为主旋律的音乐。那是人类永恒的声音!

3.艺术性是美的题中应有之义

既然文学艺术都是审美意义上的;那么,大到一部长篇小说,小到一首十几个字的小令,都应该有艺术性。若没有艺术性,就不属于文学艺术。

什么是艺术性?解答这个问题,切莫看教科书、辞海、词典,因为看了等于没看。教科书是这样解答什么是艺术性的:“艺术性就是通过艺术形象,反映生活、表达思想情感所达到的准确、鲜明、生动的程度。以及形式、结构、表现技巧的完美程度。”这种空洞抽象、华而不实的定义,实际上什么具体问题也说明不了。美学家可能看明白?非专业的文学爱好者肯定看不明白。

什么是艺术性?还是从审美实践中容易理解:

看一部小说,看一首诗,看一幅画,看一幅书法,看一座雕塑;听一首歌,听一只曲子,听一部交响乐……中,能够体味出美感,能够从中得到精神快感,这就是欣赏对象所具有的审美特性,这种审美特性就是艺术性!

生活中常见一些工艺品也有艺术性,主要是这些工艺品让人看了有种美感。不过这种美感仅是悦目、好看而已,所以是简单的、表面的、单调的美感。文学艺术作品含有的美感是丰富多彩的,是内涵深邃的,既可能刚给人以精神愉悦;也可能给人以精神悲怆。

教科书强调:艺术性是人类创造的。但是教科书的这个说法经不住推敲:

能给欣赏者带来美感的,并非仅是人类创作的文学艺术作品;当你在河边散步时,会因看到河边的“弱柳临风”而驻足良久。其实这是自然现象给人的一种美感,能说这种并非人类创造的“弱柳临风”没有艺术性?

当你游览青岛崂山时,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会不时地看到悬崖峭壁上有青松迎风挺立,十分壮观!游客看了无不惊叹!这种惊叹,其实就是青松带来的精神快感。能说这种精神快感不是美感?能说这种美感不是艺术性?只是文学艺术作品中的艺术性是人类自己创造的;大自然中那些能给人类带来美感的景观所含有的艺术性,是“鬼斧神工”,是造物主创造的。所以教科书说艺术性仅是人类创造的,这个说法是片面的。

教科书把艺术性归纳为和谐、对称、节奏、起伏、简洁、质朴、精致、巧妙、美观、大方、自然、崇高、悲剧……等抽象的概念,以囊括艺术性的千姿百态与丰富多彩。其实这种概括是作茧自缚,是挂一漏万。不管在文学艺术作品中,还是在自然界,能够给人类带来美感的艺术性现象,如繁星闪烁,争相辉映,各呈异彩。人类无法用其他概念穷尽这种广泛存在的艺术性现象。只能用艺术性这个涵盖深广的概念一言以蔽之。任何对艺术性的定义,都不如从欣赏实践中体会它的无穷魅力。

不过这里需要特别指出的是,文学艺术作品中的艺术性与自然景观中的艺术性有着很大的不同:前者的艺术性含有的美感给人带来的精神快感,可能是愉悦感,也可能是悲怆感。自然景观含有的美感,一般都是精神愉悦。这个现象与艺术性的创造者有关:文学艺术作品是人类创作的,人类生活在绝对的苦难中。人类创作的文学艺术作品审美中的善,是正义理念、悲悯情怀、苦难意识中涵有的善。

自然景观是造物主创造的,造物主不是生活在人间,所以自然景观含有的美感中的善,不是景观本身的善,而是暗含着造物主绝对的善,绝对的善是人间没有的善,是绝对愉悦的善。所以自然景观只提供愉悦感,不可能提供悲怆感。

中国文化里有“美女蛇”这个说法,指的是心狠手辣的美女。这种美女的容貌美并不代表美女自身的善,只是暗含着造物主的善。

如前所述,善是美的本质特征。所以“审美是一种向善行为”。但是,这个定论只限于人类创作的文学艺术作品中的审美;欣赏自然景观与美女,不能看做是一种向善行为。

因为欣赏自然景观与美女中的美,其暗含的善不是自身的善,而是造物主绝对的善,绝对的善人类是无法靠近的。所以欣赏自然景观与美女,不是向善行为。

明白了上述道理后,便会安心地相信文学艺术中的“审美是一种向善行为”,相信美育可以代替德育。

4.凡是科学的都是美的;凡是违背科学的所有做法必定是不美的

在美学家看来,审美与科学是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事实上两者是有内在关系的。这个内在关系是:

A.科学创造美。科学创造的美,涵有的分量往往超过普通文学艺术家创造的美。

B.文学艺术家进行审美创作时,不能违背科学。违背科学的审美创作必定走向审美的反面:丑。

天体物理学家爱因斯坦曾经这样感叹:“越是深入地探讨宇宙天体的奥秘,越是为天体运行的有序、和谐而惊叹!越是深切地感到宇宙的神奇与美妙!”这是科学发现的无与伦比的大美!

19世纪英国医学家琴纳发明的牛痘疫苗,从根本上解决了天花病给人类带来的死亡恐惧与天花病可能留下的麻子后遗症。这是科学在医学上创造美的一个显例。

当代中国科学家屠呦呦发明青蒿素,使成千上万虐疾病患者获得了新生。这是中国人用科学为人类创造美的生活作出的重大贡献,并为国人提供了一个很值得学习、效法的伟大范例。

相反的例证说明,违背科学的做法都是丑陋的!中国人对违背科学的做法,有着惨痛的教训。限于篇幅,这里不列举那些违背科学的重大失误了。仅指出:当年流行的“领导出思想,群众出素材,作家出作品”这个违背文学艺术创作规律的做法,已经是不堪回首的文学来路了。

凡是违背科学的做法都是丑陋的。因为它们曾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带来了深重的灾难。这种丑陋从反面映衬出只有科学才是美的!而那些曾经流行的歌颂违背科学做法的文学艺术作品,更丑陋!谁说审美与科学是风马牛不相及?正因为没有完全、彻底地树立起科学的理念,所以才有了违背科学做法的屡见不鲜,才有了歌颂违背科学做法的文学艺术作品这种荒唐的现象。实际上,审美不仅与科学相关;审美与人的文化水平、与道德修养、与价值观,也是密不可分的。(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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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 《祁萌之丨文学艺术中的审美问题(上)》 发布于202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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