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的杨昌老师
明年2月，是青岛足坛一代宗师杨昌老师百年冥诞，我想起了所敬仰的杨昌老师，他是我步入足坛的良师益友和引路人，是改变我一生命运的贵人。
1950年我19岁，高中毕业后暂时还没加入其他足球队，但我在校期间就是篮、排、足球全面发展，所以被青岛男子排球队吸纳为队员，经常在山东大学训练并参加排球比赛。
1952年，青岛足球队主力门将李兆春奉调上海足球队，我作为足坛名宿、礼贤中学李宏文老师的学生，又当过学联足球队的守门员，所以被杨昌老师招入队中，从此我就告别了排球，开始了足球人生。
我和杨昌都是北联队的队员。那时的足球队没有严格的组织程序和队籍要求。大都是志趣相投的熟人聚在一起踢球，起个名字当招牌，踢球完全因为兴趣和爱好，享受的是运动过程中所发生的一切，并不太看重比赛的结果，锻炼了、过瘾了，目的就达到了，于是便欢欢喜喜地去嘬一顿，交流心得体会，完全没有什么功利色彩，球赛没有铜臭气。有时人手不齐，客串结帮赛球也是稀松平常之事。再加那时人员流动性很强，所以各队几乎没有完全固定的上场阵容。不过，自从加入北联队之后，我就一直在杨昌的引领下镇守着北联队的足球大门，那时刚刚流行WM式阵容，三个后卫、两个前卫、五个前锋，杨昌基本固定在右后卫位置上，王德章踢中后卫，左后卫人员经常变动，所以他带我这三年，就是我守门技能突飞猛进的三年。那时有三位阔少金主，是铁杆粉丝和强大的经济后盾，他们逢北联有赛事必提前到场，车接车送队员，赛后去中山路大三元酒楼打牙祭，再去天德堂泡澡，直至尽兴而归。一位是名震沪青的张裕公司少东家张绪普，一位是大陆烟厂少掌柜，再一位是天真照相馆的少爷郭存义，欢聚、酒足饭饱之后他们就抢着买单。那日子，你说足球技术怎么能不进步？
杨昌1922年生于威海刘公岛，家境殷实。1898年英国租借威海之后，小小的刘公岛上竟有三个足球场，杨昌自幼就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由于天资聪颖，身体发育超过一般同龄人，而且智力超群，他13岁就被选入震威足球队担当主力。他足球踢得好，奔跑弹跳力都很出众。1943年，他来到青岛，不久就在镇青足球队担纲后卫，与苗琪昌二人被称为“二门铁闸”。镇青队解散后，他又与一帮名将组建中青队后改为北联队，继续称霸岛城足坛。
抗战胜利时，我已上中学，百废待兴的青岛，也迎来了足球运动的兴旺期。花里胡哨的熊钧式守门，店员公会“大老黑”王德章的一头一脚，号称“杨大脚”杨海峰的无敌威猛，“海里蹦”盛氏三兄弟，杨昌、苗其昌这威海两杆枪，贾寿庆、刘文学、夏家鼎、贾民卿、杨永森，还有数不清的足球健将……自由奔放、巧妙攻防、无言默契，别出心裁的创举，原来足球是可以这样踢的？！威震岛城多年的镇青队解散之后，又相继出现中青队、北联队、新光队、青年队、市北队、台东队和学联队，而中小学的马路足球队也随处可见。
1948年，为参加全国第七届全运会，杨昌与苗琪昌、熊钧、谷源岫等人入选青岛代表队，北联足球队就是杨昌、王德章、李兆春、沈蕴昌、胡亦明等骨干组建起来的。我代替担任守门员之后，杨昌老师和诸位足坛前辈对于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守门员，可以说是手把手地带了三年。以他们征战绿茵足坛多年的经验，告诉我守门员的基本功如何站位，如何封堵对方射门的角度，如何把握时机抢断对方的单刀球，如何高接低挡地应对对方的角球，甚至帮助我分析对方射点球时的心理状态。他们从守门员接球的手法到发球的脚法以至于手抛球的时机，不厌其烦地针对每场比赛中的实战案例，平心静气地向我讲解，使我的临战经验迅速提高，阅读比赛的大局观和掌握节奏的能力快速增长，比赛中面对千变万化的局面，非理性的失误越来越少。杨昌老师告诉我：“一个优秀的足球守门员，抵得过半支足球队伍！”直到1955年，我们一起选入了青岛足球队，出席了在上海举行的全国大中城市足球分区赛并获得冠军。我也因为与上海队决冠军那场比赛的神勇表现而一战成名。1956年我被选为山东足球队的教练员兼守门员，我这个金融工作者变成了一个终生的体育工作者。
杨昌老师的人品，正如他在球场上的球品，正人君子，光明磊落，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心存大爱，胸襟宽广。竞技全靠高超技艺，输赢绝无胜之不武。正像他的行事为人，一生与人为善，助人为乐，从没见过他与人争是非论长短，所以他一生朋友遍天下，没有结过私怨。
看杨昌老师踢球真是一种享受，他是用智慧踢球，动作干净利落，舒展大方，朴实适用，从来没有哗众取宠的花活，足球运动也应该是君子的运动，举手投足都必须有绅士风度，不论对手强弱，都能友好竞技，绝对没有语言和行为上的不文明，所以才能博得广大观众的喜爱。我跟杨昌老师搭档踢球三年多，感觉只要有杨老师在场上，我守大门就信心百倍！我们两人的默契甚至不用语言和眼色，我得球后一见他跑向空档，我会立即手抛球到他拿球合适的位置上，立即发动快速反击，如果遇到对手单刀赴会，只要有杨昌老师补门，我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弃门而出，封堵对手射门的角度，并且果断地扑下对方脚下的球。回身一看，杨老师一定站在我预想的位置上，万无一失！
杨昌老师
1956年秋，我奉调进山东体育训练班足球队任教练员，同时青岛少年业余体校也正式开班招生，教练就是杨昌老师，后来扬名中国足坛的赵理基、赵书田、刘国江、刘金海、周统林、杨臣书、李文锦等都是出自那所学校。1958年青岛体校成立，杨昌正式调入体校当教练，仅仅是这两批人就使青岛足球城的大名远播四海，他们获得过1956年全国第一届少年运动会足球赛亚军，1956年、1958年、1959年连续三年的山东省少年足球锦标赛冠军。
1961年，山东二队抵青岛训练，我与杨昌、金天民三位教练又带领这支队伍坚持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为山东足球保留了火种。他们当中不少队员成为山东专业足球队的主力，更多的人成为基层足球运动的骨干，为六十年代岛城足球中兴立下了汗马功劳。1962年，山东二队解散，杨昌回到省外贸公司，同时带去了郭承文、王大运、孙长海等五名主力队员，为外贸足球队的延续和未来海牛足球队的诞生留下了伏笔。与杨昌老师分手之后，我留在体育战线，并在全国的足球裁判界取得一些成绩，我没有辱没足球城的荣誉。
我和杨昌老师的友谊保持终生。后来，在海洋大学吕大庸老师张罗下，建立起青岛第一支元老足球队。那是1983年，在杨昌老师带领下，我们这些老球友又欢聚一堂。
2004年，我在市立医院送了杨昌老师最后一段路程。后来他的弟子们王家樑、杨臣书等人兴办了“杨昌杯”岛城老年足球邀请赛，如今已办了十六届。德高望重的一代宗师，永远活在岛城足球人心中。
原载《青岛财经日报·人物周刊》
2021.8.6 A6版
组稿编辑：周晓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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