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乒乓球群”里贴了评论蚂蚱眼的文章,有提议让我在公众号里发出,让更多的人了解蚂蚱眼,蚂蚱眼不仅写诗,散文小说曾经也写的不错。谢谢!
王海波是蚂蚱眼?
哎,少糟践人,你还是蛤蟆眼呢!
别急,王海波真是蚂蚱眼,他用“蚂蚱眼”建博客,写网文,影响很大,你没听说“北蚂南武”吗?中国北方有蚂蚱眼,南方有武陵春,也就是小说家汤成难。两人在博客上相知相熟,吟唱应和,在博客界传为佳话。
是吗?在下孤陋寡闻,有眼不识泰山。
当然,有眼不如蚂蚱眼,人家是复眼,尽管不转悠,一目千行叠影万千。
以上是在酒桌听来的一段对话。
不知道王海波为什么选了“蚂蚱眼”的网名,这名字倒很好记,过目不忘。王海波长得不像蚂蚱,胖头大脸,很富态,一双手肉嘟嘟的,属不会抓草能抓宝的,好像天生有财运,不仅不愁吃喝还挑肥拣瘦。俗话说“人的命,天注定”,王海波年纪轻轻就买了别墅当了款爷,除了他的努力奋斗外,我猜运气占了很大成分。
这样的人写文章,自然与功利性、挣钱无关,与“敲门砖”“仕途”什么的无关。很简单的算术:费了半天劲敲出来的文章,发表出来的那点稿费,还不够他经常抽的一盒烟钱。
因此,王海波写文章有游戏心态,玩儿,与打乒乓球差不多,锻炼,减肥,开心。也因此,他的文字轻松自如,随手拈来,我手写我心,不拿嘎,不惨淡经营,不造作不呆板,写高兴了大河滔滔一泻千里,波澜壮阔千帆竞发,不愿意写了就去个球的,不看谁的脸色,更不需要讲什么“亮度”“和谐”,不管什么“选载”,也不考虑什么评奖,他只是天马行空我行我素,也许,这更需要才气和天赋。
看他的博文:“……大海像个娼妇,她拖着慵懒的腔调对我说:别膘了!你能抗争过什么?洗洗睡吧,道法自然。凡是合理的就是现实的。反过来,同样。尊重现实就是尊重自己的活着。”
“妈了个巴子!还真就这样了?”
表面大咧咧的蚂蚱作沉思状,颇有老庄的无为和现代人看破红尘的颓废。
在《活在这世上,做人比做狗难》的博文里,蚂蚱用“狗”的视角写,感受、感觉、感悟独具一格,妙譬警语,鞭辟入里,发人深省:“我是一条野狗。准确地说,我是一条自食其力的流浪狗。每当我在外面乱嗅、乱咬、乱吃、乱喝一通,累了。人问我上哪?我都说:回家。
“家,是什么?是藏污纳垢的地方,也是自我舔舐伤口的地方,也是我恢复原形的地方。无论是赚得、偷得、抢得、骗得、或他人施舍的,我都像狗一样悄悄地叼回我的家。
“有时候叼回的是烟酒,是蔬菜,是猪牛羊肉;有时候叼回的是相机、电脑、书、碟片;有时候叼回的是活人——是女人。
“我每天洗澡。洗澡不为别的,是怕人间的嗅闻而识破我的狗味……”
大脑袋的王海波举重若轻,这样的文字,寓读于乐,悦人悦己。
王海波写作的轻松心态,使他的笔触不滞涩,嬉笑怒骂皆成文章,粗鲁细腻泥沙俱下,散文小说遍地开花;同样,他笔下的表现范围也无所顾忌,高层下界三教九流,阳春白雪下里巴人,外部社会内心世界,童年回忆放歌畅想。
看看他写的这些题目,你大体能知道所涉内容:
《谁捞取了房地产开发的大头?》《离婚》《生活就是扯淡》《如何掏空男人的腰包》《谁没当过狗》《宁做流氓不做文人》《活着真累》《文学是个什么屌东西》《并非错误的选择》《青岛好个屌》……
不登大雅之堂的“屌”在题目里几次出现,可能海波有愤世嫉俗的骂人情结。
海波涉足房地产行业很早,他目睹了20年之怪现状,见证了这个行业的兴衰起落,他仿佛漫不经心地写酒席上的觥筹交错,写房地产商人与政府要员之间的交谈对话,稍琢磨后会发现,海波貌似平静的文字背后,是血淋淋的交易黑幕,商人为谋取更大利益,与官场权贵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营私舞弊巧取豪夺,政客官员吃喝嫖赌无恶不作。
王海波痛恨腐败却身在其中参与腐败,他陪吃、陪喝、陪玩,低三下四,奉承拍马。他写的在酒桌上的场面、细节,有镜头感、现场感,非知情人过来人很难描摹。这是现实主义的力量,也是良心的力量。
我忽发奇想,古诗应该新改:谁知盘(亦是房地产开盘的盘)中餐,皆含交换苦。
婚姻、爱情、家庭,也是海波笔下常写常新的题材。他本人有过婚变的经历,其中的甜酸苦辣,他比一般人品尝了更多更浓郁的滋味。
这当然对写作者有利,你自己就是典型的主人翁,原本就体会深刻,减少了虚构和夸张之累。海波在《离婚》《如何掏空男人的腰包》《金融危机下的夫妻》等作品里,写了大量的性、性欲和嫉妒、龌龊、争吵、出走、团圆等等,尖刻细致的笔触如手术刀,探进了人性深处,解剖了婚姻和家庭的癌症、病变、死亡和康复,触目惊心。
海波在他出版的摄影集里说过,童年贫困的生活经历,使他永远保持着普通百姓心态,不敢盛气凌人忘乎所以。
我们看到,海波不少写童年、少年回忆的东西,感情真挚,对底层百姓的生活,特别是小人物的感受,揣摩到位,表达传神。学生们打群架,恶作剧,街道,工厂,下岗失业,小人物焦头烂额穷困潦倒的悲哀悲情悲剧,感人肺腑。如海波发表在《青岛文学》上的小说《并非错误的选择》,主人公下岗后向家里隐瞒真情,佯装继续上班,其在马路上溜达的凄凉无助,心情的彷徨苦闷,让人动容。
诗人谢颐城在海波的博客上读到了小说《金融危机下的夫妻》,谢非常兴奋,他给海波回帖道:“仅仅读这个题目:金融危机下的夫妻,会感到那么丰富啊,简直蕴藏着无限的可能性,把金融和夫妻一并列,想不象征都不可能,更何况中心词还是个危机,假如能写好这个题目?哇塞,我也哇塞一回吧!
“在寻常生活之外还有延展,才会余味无穷!”
还有一位著名作家这样说王海波:他不装腔作势,不故作深沉,他扎扎实实又天马行空地记述过去,说扎实是素材都来自生活本身,没有胡说八道瞎造乱编;说天马行空是他艺术的想象力,把素材整理、提炼、改造,让其凸显本质真实,不拘泥于琐碎,超越流水账和杂乱。
著名评论家高兵说,王海波具有强烈的民间意识、草根意识,他的语言来自坊间,带着生活本身的力量,鲜活,劲道,一剑封喉。
我深有同感。
我觉得,王海波语言最大的特点,是既诗意浓郁又直白辛辣,有罕见的独特魅力。
你看:“饥饿像身上的口袋,摸到哪哪就张嘴咬我的手指头。”这是个双层的形象,口袋空空,物质匮乏;饥饿到处游走,无处逃避。一个“咬”字,味道倍增。
写一条青岛的百年老路:“沥青路面是新的,翻修过的。然而,每踩踏一步,你能感知踩踏的是皱纹和孱弱的呻吟与叹息。这种穿射脚面的信息,升至心脏、头颅,这时你的脚步就会踯躅,就会疑虑,就会冥想,甚至也不敢否认,你脚下踩踏的或许就是你的母亲。……一个百年内外受辱的母亲!”
稍分析一下,王海波在这里把动词、名词、副词交互使用:“踩踏的是皱纹和孱弱的呻吟与叹息。”按说,皱纹和呻吟还能“踩踏”吗?何况还是孱弱的呻吟?可作者依情感的逻辑出发,用诗歌手法,抒情意象叠加,精炼而富含意境。
看下面的句子,你很难想到这是五大三粗的蚂蚱眼写的:“心指示着手,搀扶一下残墙,沙砾就如眼泪扑簌簌掉下来,是无声且深邃的哭。”
他在中篇小说《竖起中指》里,有一段写他和凶悍的少年“独狼”打架的,描写叙述相辅相成,心理感受细腻,视觉场面强烈:
“……疼痛尚未消失,独狼又冲到我面前,用脚猛踹着我的肚子,接着用鞋尖猛踢我的后背和脑袋,像要踹烂一只破筐子。一股公然对他威望的挑衅,令他的怒火像火焰喷射器一样。他又採起我的衣领,把我从地上像提溜个画框一样,让我站直。然后我听他在咆哮着叫嚣什么,当时我浑身的疼痛已让我恍惚。他迎面一巴掌又把我打翻在地。
“这迎面的一巴掌结实、狠重。我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隐约有股东西犹如透开的水渠,顺着鼻孔流到了嘴角、脸腮和脖子。我意识到我淌血了。但那时我的骨头仿佛被打成了零件,已没有站起来的力气。我躺在地上定定神。天在梧桐枝叶的后面晃动着,两个梧桐上的毛球像男人的睾丸,在风中荡来撞去。我的余光看到有人在围拢,耳边还有议论及不忍目睹的啧啧叹息。我想坐起身子,可是不知哪又飞起的一脚,又将我面部开花,踢倒在地。”
像这样精彩的场面、情节、心理描写,在王海波的博客里俯拾即是,举不胜举。
名闻齐鲁博客界的“老狐狸炼丹”以语言幽默行文传神著称,她同样对“蚂蚱眼”情有独钟:“第一次看蚂蚱眼文章,说蚂蚱从农村坐拖拉机进城,想尿尿,冻的不行了,干忍着。忍不住了,拉出老二,蚂蚱的小弟‘喷薄欲哭’。
“哈哈,这就四个字‘喷薄欲哭’,狐狸一下喜欢上蚂蚱。蚂氏风格真是少见,稀缺。蚂蚱的语言有趣,文笔生动,写啥像啥,不敢说入木三分,倒是剑走偏锋,出奇不意,令人喷笑。
“狐狸遂与蚂蚱成为好友……”
王海波回复:“狐狸是蚂蚱学习的榜样。狐狸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狐狸灵敏机智仁慈善良,蚂蚱呢?眼大无光,眼四直不转悠。”
两个高手惺惺惜惺惺,狐狸也很谦虚,再回复蚂蚱眼曰:“蚂蚱是复眼,看人看事自然与我们不同。另一个视角,另一种叙事风格,非常新颖,令人佩服啊!”
王海波有一段话,我们不妨当做他的自画像:
“我这人其实是聪明人,学东西很快,心性挺高,就是没学个正道,或没人领我用歪歪的方式走正了,其实很多人还没我正直、正派,或他们形正心歪,而我他妈形歪心正。但这个社会弱智,我这种人没人赏识,没人善于利用,也没给我充裕的展示机会。”
他慨叹:“曾经有过的正直,甚至也有过的愤世嫉俗。临近天命之年的时候,我发现我的正直或曾经有过的善良被一层暗灰色的塑料布遮挡住了。而且让我无可救药的是—种无力抗争下的沉沦、颓丧,让我无法挥拨,也无力挥拨。”
他在《青岛的性别——寻找父亲》一文中,有些无奈地说:
“在这个国家活着是一种挤压,生下来像一块钢板或一堆塑料,朝冲床或注塑机里一塞或倾倒进去,不一会儿,人就丧失他的原型、本我,按照约定俗成的指向,框定好的模具,顺着活下去的流水线——晃悠下来。
“然而,我却是个晃悠下来的次品。”
说得多好!我不禁击节赞叹!寥寥几句,形象地表达了社会和环境对人的摧残、异化,同时,俏皮幽默的蚂蚱眼末尾还没忘了自嘲。
蚂蚱眼的博客人气很旺,川流不息热火朝天,留言回帖五花八门,端庄诙谐仁智各见。有人批评说,蚂蚱眼写东西定力不够,有卖弄才华的浮皮潦草之嫌,他若要成为大作家,应该坐下来修身养性埋头狠写。
还有更苛刻的人说,蚂蚱眼善于在语言的锦缎上勾描刺绣,编织彩虹,缺乏泥土的沉重;也有考证索隐派的博友说蚂蚱眼笔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不知是虚构的小说还是亲历、自传式的散文,让人雾里看花。
我倒觉得,欣赏蚂蚱眼,不必非让他争取获诺贝尔文学奖,何况创作这种事儿不好说,有时候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生命短暂,一生功名尘与土,忙活什么!
你说呢?蚂蚱眼?
2009.11.1写于青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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