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不谈十分冷僻的昆曲。先就我们的国戏京剧谈起。我是个京剧盲。估计很多人对传统京剧也是知之甚少,更谈不上票友了。因为它是为小众服务的,曲高和寡。所以它作为文化遗产,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但作为群众喜欢的文艺品种,就远远不如郭德纲的相声、赵本山的小品、周立波的海派青口,甚至更比不上通俗歌手的演唱。京剧演出市场的萧条,是残酷的市场经济规律的判决,是铁的法则。衰微是大势所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谁也救不了它的命。就像现在再让你穿上满清民国的马褂长袍,或中式对襟褂子、免腰土裤,那是不可能的事一样。我一个同学的爱人曾是一个样板戏里的二号主角,文革后是一大剧团的团长,国家一级演员,但工资福利甚低,住房也很一般。原因很简单,演出市场不好,挣不出饭吃,只得清贫。比比那些通俗歌手,那些影视演员,只能望洋兴叹。艺术是时代的产物,时代让它活,它就发展,反之,它就衰微,衰落,乃至消亡。行政命令也无可奈何。
再说诗歌。我曾在很多场合,很多豆腐块文字中哀叹中国诗歌的衰微,不必说唐诗宋词这样的格律诗词,就是当代自由诗的美好的春天、夏天甚至秋天也已经过去了——尽管我国从来都自诩为“诗的国度”。我读报比较注意它的文学版,不论是早报晚报都市报便民报,诗歌的踪影几乎难觅。到现在还不定期地读一些大型文学刊物,可惜的是大都对诗歌依依惜别了(当然还有一两份诗歌专刊,估计发行量还不如诗人多)。听一个报摊主人讲,如果刊物中载有诗歌,这刊物就没人要,当然也就不再进货了。诗歌的命运由此可见一斑。究其原因,市场经济,文化开禁,思想开放,各种网络、游戏、动漫、视频、音画之类的文化载体,汹涌澎湃地冲击着社会,荡涤着市场,诗歌的读者少之又少,市场小了,自然经受不住经济规律的严峻考验。据说,不少诗人改行写小说、影视剧本了。要生存,活命,只得做市场的奴仆。
由诗歌想到文学的其他种类。现如今生命力比较旺盛的,当属小说和随感杂文之类了。中国人还是喜欢故事的,自古就有这个传统,特别一些带味精的,带刺激的,有点荤味儿的男女情爱、犯罪、谍战、盗墓、惊悚、穿越,能给现实枯燥、单调、平淡或不如意的生活添一点乐趣,打发一下无聊的时光,自己没有钱去“天上人间”,因此,看几本像《故事会》之类的刊物也算不赖。所以这类的刊物流行至今不衰。据一位文化市场的书摊主人讲,旧杂志中,《故事会》好卖,几亿农民兄弟,打工哥,打工妹,干了一天活,累得要死要活,看两篇故事,刺激刺激。比搓搓脚还舒坦。至于随感、杂文这些文学的轻骑兵也是适应时代的需要,与时俱进,短小精悍,可以讽刺、调侃、宣泄、牢骚,可以新潮,摆谱、另类;给无数黎民百姓以宣泄、舒缓生活压力的窗口;让这些小玩意儿来抚平内心的浮躁、苦闷、抑或痛苦。有时还会带来短暂的心理安慰。所以各种随笔、杂文、小品、博客、微博之类短小的东西,雨后春笋般出现在报刊网络上。“忽如一夜春风起,千树万树梨花开。”我不知鲁迅的杂文时代是否也是时代的产物,但我知道今天的杂文随笔空前繁荣。至于其他正襟危坐、道貌岸然的东西,别看出版了不少,估计送造纸厂的也不少。这不能埋怨时代有病,也不能埋怨文学样式的自身缺陷,一句话,时代使然,无可奈何花落去。
在结束此文前,我想到一件小事。前几天去一家熟悉的专门卖文史字画词典之类的比较有品位的书店逛。看到书店的一半场地已改作卖服装的了。与女老板谈起书店的生意,她不无感慨地说:生意越来越难做了,不仅我这种高端文化书,就是一般书店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现在人有几个人还读书?电脑、手机快代替纸质载体了,再说网络游戏、影视、卡通,各种花花绿绿的玩意儿,比那些死气沉沉的书本要有吸引力。我没办法,只好另辟生路了,其实,不光青岛,全国都这样。书店是文化的一个缩影,它的兴衰也是一个晴雨表。由此联想到昆曲、京剧、格律诗、自由诗,或其他剧种、文学样式,无不受时代、市场的选择。这是历史的必然。
但数典不忘祖,作为炎黄子孙,老祖宗的遗产还是要保护的,作为传家宝也要传下去是必要的,国家对这些国粹还是要供奉的。但要逼着人们买票去欣赏就难了。法律上没有规定,不看昆曲,不看京剧,不读书,不诵唐诗宋词,就犯哪条法律,因此,衰微是必然的。
再比如春晚吧,还不是一个文化、文艺的风向标?能把几件老祖宗的东西,当个冷盘摆摆就不错了。
说了这么一大堆扫兴的话,无非佐证你的观点。时代,历史,社会,是冷酷而又严峻的,任何事物都必须适应潮流,文艺,文学,概莫能外。有的诞生,有的衰微,乃至衰落,既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又在情理之中。所以,我们这个《诗林艺苑》是硕果仅存的的壮举了。它毕竟是阳春白雪,曲高和寡的东西,不会是流行音乐,不会是小品青口,我们所做所为,自然该算是弘扬国粹,孤军奋战,坚守阵地的事了。当然,自身喜好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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