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上竹子的几日,浇上水,坐上马扎,燃一只烟,瞅着幼竹的纤细,竹梢的婆娑,竟也能咂味出点与人世呼应的寓意。微风拂动下的竹子,挺直又柔美,枝叶泛着长青的绿;头摇摆几下,倒也有自持且弯而不折,折而不断的清高,正直。风吹得带劲的时候,头像女人的发,飘逸且哗哗地响。我认为暂且值了,逐悠然走开。
生予我淡雅不动的时候,出了趟长差,讨钱,催账。后来,隆隆的车轨筛糠似的筛落我了无收益的口袋和疲惫的骨架,正直在欺诈面前都要遛弯和回避的时候,我又想起了我新种的竹子。
兴许是很高了吧?我这样想着,仿佛竹子粗且又壮了。
回到家,薄夜有雨。我放下行李,也没洗漱,即刻三步并两步,匆匆穿越走廊、客厅,从流淌着水渍的玻璃上,开始用眼睛丈量着花园里面遮蔽了海平面的竹子……
仨俩月不见,竹子已长出了一大截,甚至高出我的身高。上前摸摸竹子的皮肤,竹节,摇摇竹竿,竹竿不屈又回弹的摆动着,透出一股虚怀或装作若谷。但大概雨水的不够充沛,竹梢上的枝叶已有点泛黄,竹叶悬垂的时候,仿佛在倾听,是“疑是民间疾苦声”的垂问。
一只喜鹊与树丛中悄然窜起的几只麻雀,扑弄着影子连同啁啾也消失了。我仰头望望竹叶里透出的天空,雨淅沥地落在发上,脸上,身上,身心如竹子般的空落。但我捻捻拇指与食指的雨水,仿佛一点粘稠拽带了生的苦涩。冥冥中听到竹笛或箫,带有点萧瑟苍幽的曲调在雨的空隙里迂回流淌着……叹息仿佛从心底下由生。心声是:时下,是人都做不了竹子。于是,低头回家。
雪中的竹子
冬末春初,一场大雪没经预报便突降而至。雪与天汇融成耀眼的白,刺破薄纱的窗帘,袭进屋内。
我用脚撩一下窗帘,雪花在晃动的窗帘后面飞舞着……打在玻璃上的雪花,趴伏在另一面面,极像是遮眉眯起眼睛,讥笑我的裸睡。此时,这股久违的晨雪已让我无法再睡下了。匆忙间窸窸窣窣套两件厚衣,出门。
从阳台出门,是家的庭院,庭院有七十个平米左右。空中的雪花曼妙多姿,仿佛长袖善舞;一会儿与风跳跃、周旋,呈现一股喜悦;一会儿又悠然飘落,仿佛潸然泪下,迷离出一股凄哀清婉。门前竹子上的竹叶,似是女人甩动的秀发,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时而又忽上忽下;竹叶上的积雪随着头部的摆动,筛落一层又落下一层,与飘洒且怡然的雪花和伴着一曲风情的舞姿,呈极致的美丽。
雪对尘世的洗涤,令心肺也得以爽舒。脚下的草坪,因落上了积雪,每踩踏一步,便发出又脆又闷的响声,响声传导至膝盖、腿弯,仿佛践踏了一幅水墨雪竹的画卷——抬脚轻踏终是惋惜。凑近竹子,飞雪中的竹叶煽情且“哗哗”做响,极像是“咯咯”开心畅怀的女孩子;笑声与竹韵夹杂在雪中,飞来舞去的。扫动着脸,头发,眼睛,嘴巴,在唇齿之间咂味出一种赏赐或是天赐的咀嚼,是自然予人的干邑。
我走进竹子,试图摇晃一下竹竿。手握竹竿的时候,空心的竹竿,在我手心阵频一声声颤栗,仿佛有倾诉与抽泣传导在手心,弱电般地嗞麻麻的。我蹊跷且疑问了。难道才将的畅怀是一种佯装,伪饰?竹子、竹叶,也渗有人世的情感吗?果真也像世人一样,有迷离,扭曲,开怀 宣泄?也潜藏着焦虑和无处诉说只能自我吞咽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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