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从沈从文的散文中知道湘西的,后来又知道了画家黄永玉和凤凰城,他与沈从文是一对患难的表兄弟。沈从文笔下的湘西非常美丽,不仅仅他的中篇小说《边城》里有翠翠,还有狗和沅水,有爷爷和渡口,更有蓝蓝的夜和蓝蓝的思念,有石板路有灰蒙蒙的吊脚楼,还有挂在房梁上的熏肉和辣椒……
虹桥和吊脚楼是边城凤凰的标志性建筑,桥下即是与湘西百姓休养生息相伴相随的沱江,一条平静而碧绿的流水,丛生的水草总如长绒般左右飘摇,轻拂过每一条往来的观光木船,亦如在不停地挥手,招呼着两岸沧桑的吊脚楼群。
有苍凉的歌子于江面上漂来:
沱江河水弯又弯,
观音山脚对沙湾,
沙湾门对回龙阁,
有人叫他回龙蛋。
沿着一条历史的老街,再往前走便会看到老顽童黄永玉的夺翠楼了。名字取得很霸气,楼也修得气派。可是较之这条老街而言,不过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罢了。另眼看去,深深的巷子深得泡桑,马头墙连缀着黑黑的鱼鳞瓦,将日子遮蔽的深远而悠长,就像坐了厚重的门板前绣花的湘女,扯着长长的阳光丝线,将日子一针针绣出来光彩一样。而那时的阳光向二楼的闺房窗口探头,窗上却滴滴答答晾晒了一杆杆花绿绿的衣裳……
凤凰的古朴也在于它能容川纳海的自然气度。凤凰城里有一个老戏台子,据说已经存在了很多年;直到现在它还依然承载着一批又一批的戏班子,延续着传统而纯朴的湘楚文化。花鼓戏的爱情故事沉醉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妇,老汉咧开的嘴里,即使掉了牙齿也依然将欢笑哈哈哈地喷了出来。戏台子对面的石阶已经磨得没有了棱角,而它的后台平时却住着人家。
黄丝桥,离边城凤凰不远。这里依旧宁静祥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丝毫没有因为外界的介入而零乱了自己的生活节奏。墙堤上探出的角楼窗子两旁,两串殷红的灯笼将水面映得生动,长长的瓦檐下,女孩儿一双水水的眼晴溜溜地转,看船看外乡人看也精彩也无奈忙忙碌碌的外部世界。古桥边,几个人围着下象棋。下棋的人专心致志,看棋的人不言不语;小城的生活就这样在擦着边儿的你来我往中静静度过。
坐在客栈的阳台上,看看水面上时时的舟行穿梭,听听水边妇人们声声的打洗衣服,再啃上几口地萝卜,慢慢咀嚼岁月咀嚼已离我们遥远的沈从文遗留的湘行散记,一股人生的散淡与纯净的境界油然而生。顺江而下,十来分钟就可到达沈从文的墓地了……
沈从文在青岛崂山看到朴实灵秀的崂山女孩儿,获得灵动构思了翠翠这一人物的。那些房屋的木板经过岁月风雨的侵蚀,记忆一样莽苍的,边城凤凰也在莽苍的水雾中。
街巷里的农民背篓里装着沉重的历史,以一棵葱一棵的价格兜售着。孩子们背者书包出发了,露水打湿了蔬菜与水果,打湿了石板小巷,打湿了孩子鲜嫩的愿望。
那年沈从文踏着船头回家,黄昏的江水染红了江岸的傍晚,有一支竹笛的声韵从不知哪一家的吊脚楼里传出来,将江水吹得悠悠的漂。许多年了还是那样的流水与绿山,还是那样立体的木板角楼,尘封的记忆尤如老酒令人陶醉。什么时候这里有了一些未来的画家,他们在学习描摹风情?而女人们总是柔柔的,依然在洗涤岁月的风尘,洗绿了一江水,洗清了一些事体与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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