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一下飞机,凤的情绪便高涨起来,连说带笑,精神头十足。走出机场大门,凤打个手机,不多会儿,一辆崭新的本田停在她们面前。陶茜仔细一看,开车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哥。凤嬉笑着说,在香港登机前她就给王哥电话让他来接机了。是巧合还是缘分?陶茜有些不知所措了,她对眼前这个男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为什么两次出现在我梦里,并且还老跟我唱对台戏?不是被他卖了就是被他抓了,结果都不吉利。有人说梦与现实是相反的,也许我对他真的有点意思?
上了车,问声好,王哥娴熟地驾车驶向308国道。
凤从上了车就没闲着嘴,一边眉飞色舞地说,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别人听不听她根本不在意。王哥出于礼貌只好不停地哼哼啊啊地迎合着她。
凤坐副驾驶位子,陶茜坐后排,她似乎能体会到王哥的无奈。她从后视镜里能清楚地看到王哥的一双眼睛,那双眼睛细长、深邃,有点混浊,带点凹陷,还是双眼皮儿,眯细起来的时候很有男人味儿。
王哥开着车,眼睛不时地瞟一眼后视镜,两人的目光在后视镜里碰撞着。陶茜下意识感觉王哥在偷看她,她心里说不出的一阵滋润。
王哥先把凤送回家,然后问陶茜住哪里,陶茜住的那个破地方实在喊不出口,只好随意编了个“天帝山庄”。王哥说,那可是个好地方!房价很高。她说,买得早,价位还行。王哥问,多大面积?她说,八九十平米。陶茜不愿意他就这个话题继续问下去,便脱口给了他一句结束语:辛苦你了!王哥,后会有期。
车在“天帝山庄”门口停下。陶茜下车,向他摆摆手,转身朝小区里走去。她在小区里转悠了一圈,然后,溜出了“天帝山庄”,又步行十多分钟才到家。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接起来一听,坏了!又是王哥。他说陶茜有东西落在车上,他特意返回,现正在“天帝山庄”门口等她去拿。天哪!这谎撒得累了!死要面子活受罪,干脆将谎言进行到底得了。她顺口说了句:对不起,王哥,我正准备洗澡,东西就先放你那里。王哥说:也好,明天抽空来我家里取吧!
第二天一早陶茜就接到王哥电话,王哥详细地告诉了她住家地址,问她啥时候过去。她说,下午吧。王哥非要个具体时间,她说下午两点。王哥说,那好,届时专程楼下恭候。
这人挺有意思,陶茜心想,是个满心细的男人。这种男人很有女人缘,不过——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不排除色情诱惑。王哥干嘛非要她去家里取呢?肯定有想法,她丝毫不怀疑自己的推断。男人些伎俩有时跟儿童游戏似的——她懂。反正,他有千方百计,她有一定之规,跟着感觉走呗!
远远地,她已经看见王哥西装革履地等在路口,高大魁梧的身躯,当街一站,大有鹤立鸡群之感,回头率少说也不低于百分之一半。王哥看到她,谦和地微笑着走过来。他的微笑里含着一种色迷迷的温情,顷刻间,她的身子就有点酥软,步子有点凌乱,还好,王哥及时排解了这种尴尬。他说,本想给送过去的,但觉得过来认认门也好,以后方便常来常往。这话说的,话里有话,话外有音,让人怎么琢磨都舒服。
陶茜跟着王哥步入28层高的至尊大厦,乘电梯,上至18楼,王哥说,到了——1808室。进门,眼见一大展示厅,面积至少百十平米。一排排的展示柜整齐有序地排列着,里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保健、化妆系列产品。王哥带她沿着室内的螺旋木梯又上了一层楼。他解释说,这是一套复式公寓,下面做展厅,上面做住宅,一举两得。
“王哥,你太奢侈了吧!我还以为你穷得吃不上饭了,闹了半天是真人不露相啊!”
“那是过去,这是现在,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哦呀!瞧瞧——这品味,这气派……你哪来这么多钱啊!”
“你很快也会拥有。挣钱没有晚的时候,只要你有心有胆,就不愁赚不到钱。”
“那你以后有赚钱的好事可得想着我呀!”
“你放心!就怕你没胆量!”
“怎么会呐!连钱都不认了还算个人嘛!”
“那可不一定。有些钱不是谁都敢赚的。”
“你敢赚我就敢赚,有啥大不了。”
“好!说定了!过几天我就派你个赚钱的活干,你可别临阵逃脱啊。”
王哥说着,拿出两只高脚杯,杯里倒进一少半红葡萄酒。陶茜坐在沙发上好奇地观赏着他的一举一动。她发现他倒酒的时候特别小心,生怕跑漏一滴酒,倒完了,再把酒瓶口对着杯沿转一圈,然后,端起杯子轻轻摇晃着,用鼻子不停地嗅着……陶茜心里发笑,这男人也太细致了。
渐渐地,一股浓郁的芳醇果香味,那么温馨,那么柔顺地在房间里飘散开。
“好酒。尝尝。”王哥眯细起眼睛看着她。
她也端起杯子晃了晃——晶莹剔透的液体泛着宝石红的光泽,抿一口,一股醇香立刻缠绕在舌尖上,好清爽!
“怎么样?感觉还好罢!”王哥细声细气地问。
“好喝。这是啥牌子酒啊!”
“原装进口的法国‘拉菲’葡萄酒。”
“哇!好几百吧!”
“岂止!一瓶就好几千哪!”
陶茜从不喝酒,可她无法拒绝浪漫的诱惑。她喜欢浪漫的男人——风趣,幽默,会享受生活,还会调情。三杯“拉菲”下肚,她感到心跳过速,一股性冲动悄然蔓延开来。她想,这时候王哥能够主动一点,她就会毫不犹豫地跟他做爱,那感觉绝对是如胶似漆般地妙不可言。她幻想着跟他上床他可能做出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他会用色彩斑斓的性挑逗瞬间瓦解她,然后……一切尽在不言中,陶茜的阵地失守了。两人相互满足着最原始的需求。
当然,两人的交往是私密的,是凤做梦也想不到的。
十一
俗话说: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蒋总发来指令,要求陶茜尽快“回家”看看,再带点“土特产”回来。她很明白他的用意,她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划着“回家”的方案。
一天,她跟凤在电话里说,她想找个合适的时间回厂里看看,能否一起去。凤犹豫半天,拒绝了。凤说最近身体不舒服,哪里也不想去;凤似乎猜出她的心思,继而补充道:需要用车你就过来开好了。
开着凤的越野“JEEP”,陶茜心里直打怵。她毕竟是个新手,刚学出驾照时间不长,开车上路还是颤颤悠悠的。她用一档起步,上二档,挂到三档干脆就不敢往四档上了,任凭车子慢腾腾地跑在快速路上。
耗时一个多钟头,她才驾车抵达厂门口。门卫拦住车辆,让她下车登记。她说是厂里的职工,门卫要求出示入厂证,她说她是下岗老职工,门卫说那更不行!这是规定。她有点来气,她让门卫给保卫处的杨怀宝处长打个电话,就说有个叫陶茜的女人在大门口等他。门卫很不屑地瞥她一眼:这里是军工生产重地,任何人进出必须详细登记,要找杨处,电话自己打。耶嗬!小子挺牛啊!待会儿再收拾你!她心想,随即拨通了杨处的手机。电话那头传来杨处惯常的娘娘腔:哎耶!是“西太后”大驾光临了!稍等,马上出去迎候。
“西太后”是他给陶茜起的绰号,因为她的名字里带着个“茜”字,平时,同事之间又总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所以就得了这一名号;不过,她也没让他占了便宜,她说他整天娘娘们们的,整个一变态,于是,她送他一绰号:态哥儿(泰戈尔)。他听了还高兴得要命。
态哥儿大她两岁,当年他们一起进厂,他很能干,手巧,车工、钳工样样行;可就是愿意往老婆堆里钻,喜欢拉个老婆呱儿——那个缠绵扭捏的态势,让人看了既可笑又可爱的。陶茜下岗后,听说他高升了,当上了保卫处长——因为这个事,她还让他请过客哪。
态哥儿迈着小碎步,满脸嬉笑着朝她奔来。老同事见面自然少不了一番寒暄亲热。陶茜看得出来,他很激动,两只手交互在一起不停地搓揉,说起话来下唇明显地带着点颤抖。
陶茜停好车,跟他来到办公室。一进门,态哥儿就悄没声地问:你这是在哪发大财了?我的好妹子,你终于混大发了,以后哥哥就得傍你了。去你的!婆婆嘴!她没好气儿地朝他胸口捶了一拳。她从包里拿出两条软“中华”拍他桌上:呶,给你的!态哥儿顿时感动得呼吸都微弱了。陶茜告诉他,现在跟凤在一起干,做大买卖,那钱来得可容易了,真可谓日进斗金,跑跑腿,动动嘴,口袋保准鼓起来,不用多,干上个年了半载的就行。态哥儿一旁听得眼都直了。他急不可耐地问:啥买卖这么火。她说是传销事业。那可是非法的啊!她说有非法就有合法,只要有公司,有产品,还有质量保证,就是合法的。她抓住时机,顺势给他上了一课,直说得他目瞪口呆。他当即要求入个份。她说不急,尚需履行一些必要的手续,然后上报总公司备案,还得开设个账户……态哥儿兴奋地一个劲儿地拍打她的肩膀,那架势恨不能抱着她亲一口。临走,态哥儿恋恋不舍地拽着她的手,非要留她吃饭。她说,不麻烦了,以后吃饭的机会多着哪!哎,有个事你得帮个忙。她说,我有个专做仿真船模的朋友想要点猎潜艇建造数据资料作参考,你抽空尽快帮我搞搞,图片、图纸都行,等产品批量生产出来,送你一艘,按1:200的比例,超大尺寸960mm,全部使用合金材料,怎么样?态哥儿乐得合不拢嘴,大包大揽地说,没问题,小菜一碟。她瞥见桌子上放着一份厂报,她顺手拿起来浏览一番并装作惊讶的样子:哎呀!好久没看咱们的厂报了,你给我找几份带回去看看。态哥儿从文件橱里掏出了一摞:拿去吧!这都是今年的。
陶茜兴冲冲地告别了态哥儿。
车开出老远,她从倒车镜里依然能看到他站在厂门口依依不舍地挥动着手臂。
十二
没过多久,陶茜接到王哥的第一单活。王哥让她从几家不同的银行分三次将几十万元现金汇给一个叫谷丽丽的女人。她按照他的吩咐,顺利完成了任务。王哥很开心,那天晚上王哥请她去吃了顿极品鲍翅,接着又乘兴去了一家夜总会。
夜总会就在酒店隔壁。王哥兴冲冲地带她进去,一进门就跟服务生要十号房间。服务生说,十号已经有人包用,给您六号房吧。王哥不快,沉思了一下说:把你们老板叫来。服务生刚待转身,旁边一壮汉走过来,上下打量着王哥:老板回家睡觉去了,有事跟我谈。王哥很不屑地瞅他一眼,然后把他拉到一边,也不知谈了些啥,过后,那壮汉立马吩咐手下人给十号的客人换个房间。手下人很为难,人家要是不愿换呢?壮汉凶巴巴地说:废物!这么点事都对付不了,你不会做点手脚把音响搞坏它!陶茜跟王哥说,算了吧!王哥趴她耳边悄声说:别担心!他们老板是市公安局一大人物的侄子,我很熟。
手下人忙活去了,壮汉却一反常态地跟王哥套起近乎来。
十号房间不大,但内饰很奢华,隐形梦幻壁画配以紫光灯的效果,让人瞬间便沉浸在一个情色迷离的神秘空间。一位妖里妖气的妈咪带着一群袒胸露臂的小姐进来。
“请问先生,需要选个小姐陪唱吗?”
十几个小姐进门一字排开,她们尽可能地各自争相凸显着自己身体最诱人的部位,她们的眼神里透着一种被选中的期盼。王哥心不在焉地挨个打量了一番,不耐烦地挥挥手,不要。我要!陶茜忽然情不自禁地喊起来。王哥莫名其妙地看看她,有些不知所措。陶茜手指着其中一个身穿黑色吊带装的矮小女孩:把她留下。女孩即刻跑过来偎依在她身边,她心里顿时有种说不出的酸楚。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但她看到女孩的眼眶里满含着泪。女孩问她:
“大姐,我唱支歌献给您行吗?”
“你尽情地唱吧!”
女孩拿起麦克风没用伴奏便清唱起来:
……
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
亲爱的妈妈
流浪的脚步走遍天涯
没有一个家
冬天的风啊夹着雪花
把我的泪吹下
走啊走啊
走过了多少年华
……
女孩的声音很美——圆润、凄婉,还带着点童声;直唱得陶茜泪流满面,唱得王哥连连摆手:罢了,罢了!别唱了!王哥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千元人民币给了那女孩。
“你唱得很好,就是听了太难受。你应该去唱歌。”陶茜说。
女孩留恋地拥抱了她一下,给她和王哥深深鞠了一躬,很知趣地退了出去。她问王哥:“你干嘛这么快就把人家打发了。”
“我想听你唱。”王哥说。
“那好吧!想听什么?”
她翻开点歌簿找了一首她最喜欢唱的《情人的眼泪》:
为什么要对你掉眼泪
你难道不明白为了谁
只有那有情人眼泪最珍贵
一颗颗眼泪都是爱
都是爱
……
正当陶茜投入地唱着的时候,她无意中瞥见王哥起身从坐着的沙发下面掏出四包块状的东西迅速塞进包里。她没太在意,但歌还没唱完,王哥便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喜欢唱,下次再来。今晚到此好吧!她真不明白王哥在搞啥名堂。她赌气地说:下次你自己来吧。王哥没搭理她,只管拽着她匆匆离开了夜总会。
王哥的怪异行为引起了陶茜的好奇,她很想探个究竟。王哥开车把她送回家后,她又打个车返回他的住处。王哥很惊讶,问她为什么回来,她说钥匙丢了,今晚得住在这里。王哥欣然点点头,嘴里不停地喃喃着:好吧,好吧!陶茜能看出他的无奈。
王哥没跟她说上几句话便转身进了卫生间,半天没见出来。陶茜很纳闷儿,便悄悄推开了卫生间的门,眼前的景象吓她一跳——只见他正在把一些药片碾碎混拌入一堆雪白发亮散发着刺鼻味道的粉末里,然后,再分装到50、100、500克不等的塑料袋中。她问他:你在搞什么?他头不抬眼不睁地说:药品。不是毒品吧?是又怎么样?陶茜惊得倒吸一口冷气,你不要命了!他笑了笑:要钱就得玩命,要命就别想要钱。这要是被逮住岂不死定了。她心惊肉跳地说。要逮住也不是那么容易,只要你不出卖我,跟我一起做,挣足了钱我们就洗手不干了。怎么,害怕了?王哥突然抬头目露凶光地直盯着她。只要和你在一起,有钱赚,那就冒死干一场呗!她丝毫没加考虑地说。那就好!我不会亏待你。王哥很坚决地说。
陶茜终于明白,王哥的钱是这么赚来的,利用着传销,贩卖着毒品,一夜暴富也就不足为奇了;可那个谷丽丽又是谁呢?她估计很可能是他的上线。她心想:不该问的还是不问为好。
那天晚上,王哥给了她一张银行卡并告诉了她密码。他说卡里有五十万,其中十万元是给她的,剩下四十万让她下周一去银行汇给那个叫谷丽丽的女人。他说,他最近要带货出趟远门。
金钱解除了陶茜的所有恐惧。
那一夜她睡得特别香。
十三
王哥遇害的消息,陶茜是听凤说的。凤在电话里慌里慌张地告诉她,王哥死了,要出大事了!她们之间必须停止一切联系。怪不得这几天王哥的手机总是关机。太突然了!陶茜竭力在通话中压制着一时的悲恸。她怕一旦表露出来,凤马上就会觉察到什么,所以,她只能把伤感憋在心里。她问凤,到底是怎么回事,凤说,被人干掉了。警察已介入调查,从王哥的车里查获了4公斤海洛因,在他的住所搜出了一万六千克K粉,目前警方正在四处查找他的一个同伙,据说是个女的,手里还掌控着部分毒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陶茜的脑袋轰的一下子,像遭受钝器重击:难道我露出了破绽?难道警察已经发现了我在他家逗留的痕迹,还有他让我给谷丽丽的汇款……她不敢往下多想,她无法控制死到临头的惶恐,她神经质地大喊一声:别说了!烦死了!接着挂断通话,掉头就往家跑。
她一口气跑出去好几里地,直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完了!世界在她眼前一下子昏暗下来,她一时六神无主,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垂头丧气地往家赶,穿过一个露天农贸市场,她猛然间看到一老者摆个地摊在占卦,地上铺一白布,上书:
六个硬币手上托
两手虚握上下折
来回复摇五六次
一个一个摆于桌
一摇上月一些事
二摇这月做什么
三摇下月怎么着
……
她如同溺水者抓住根救命草似地凑上去,求老者为她占一卦,结果,出一卦名:“坎”。她心底一震,无须多解,下下卦,卦象上占满了晦气。
她恨不能立刻逃离这个倒霉的地方。她奇怪,她从未发现这个农贸市场是如此的肮脏——脏乎乎的空气里弥满了尘埃,小贩们五花八门的叫卖声,让人感到世界的末日不远了……一个鱼贩子手提一条大加吉鱼站在水泥台上急切地招徕买主,大有货不脱手死不瞑目之势。
午后的阳光灰惨惨地,洗脚水似地泼洒在川流不息的人头上。
接下来几天,陶茜和凤彻底中断了联系,为安全起见,她们都关掉了手机。事情的变化太出人意料了,眼下,当务之急的就是明哲保身。此地不可久留,继续呆在家里岂不是坐以待毙?她想到了蒋总,幸许他会助她一臂之力。她在网络上很快与蒋总取得联系。她说,自己遇到了麻烦,急需帮助。她把情况向他简单地汇报了一下,他指令她立刻动身前往深圳,他会安排人到机场接应并带她去香港,越快越好。
情急之下,陶茜顾不上带多东西,只提了个小行李箱,她把态哥儿帮她搜集到的资料放在箱子的夹层里,也算是她带给蒋总的见面礼。一切收拾停当,她在楼下打个出租车,跟司机说了声,去机场,便把头往后座靠背上一仰,闭上眼睛稍事休息。
大约十分钟后,车停下了。司机下车为她打开车门,很客气地说:到了,请下车吧。她感觉有点不对劲,隔着车窗往外一看——她知道,完了。几名警察迅速围过来,动作麻利地给她戴上手铐,架着她的胳膊迈进了公安局大门。
审讯室里,提审警官告诉她,已经跟踪监控她们这个犯罪团伙很长时间了。警官提醒说,想要保命,趁早如实招来。
陶茜的身体在痉挛性地颤抖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她感觉全身都在延续着一股悲哀的惯性,她一时不知该从哪里说起,不过,这一切都是短暂的,她很快便沉静下来。她对提审警官说:你们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们。提审警官给她倒了一杯水,审讯随即开始。
“你认识王明强?”
“认识。”
“你们是什么关系?”
“一面之见,没关系。”
“马国友是谁?”
“是我表哥。”
“杨怀宝呢?”
“同事。”
“你除了搞传销还做过什么?”
“我只是为了挣点钱跟在别人后面忙活。”
“你搞传销赚了多少钱?”
“几十万吧。”
“还搞什么赚过钱?”
陶茜沉默了。他们到底掌握多少证据,她拿不准,看来蒋总的事,还没暴露;王哥贩毒的事实,死无对证,只要不承认,谁也无法见证。那么,该不该把凤供出来呢?她在犹豫着。这时,警官拿出一张照片让她辨认。
“仔细看看,这个外号叫‘肥三儿’的人你见过没有?”
“谁?肥三儿?”陶茜看着照片倒吸了一口气,“这……这不可能,他是……他是……”
“他是谁?”警官紧逼着追问。
陶茜已经慌乱的语无伦次,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人会是肥三儿?
“听说过,没……没见过,可照片上的人……是是……”
“是谁?”
“是……蒋总。”
陶茜很快调整了一下思绪,真相已大白,没有选择了,眼下只有供出凤,才能减轻罪责——原本也是跟着凤陷进去的,自己不过是个小喽罗而已……想到这里,她毅然决然地把凤带她去香港与蒋总联系的前后经过和盘托出。
她感到心里一阵轻松。她长舒了口气,越发表现出很诚恳的样子。
“你知道携带的资料属于军事秘密吗?”
“不……是太清楚。”
“你还做过什么?”
“就这些。”
“谷丽丽是谁?”
提审警官突然提到谷丽丽,陶茜心里一惊,她茫然地看着警官,警官的脸色阴沉而固执。
“不认识。”考虑了一下,她坚定地回答。
“那好!现在就让你认识一下。把人带进来!”
提审警官招呼了一声,门打开,一名女子被带入室内。
陶茜恍然大悟——原来是凤。提审警官问凤:你们认识吗?凤抬头直视着陶茜,轻轻地点了点头。凤的眼神里似乎透着一股对她的不可饶恕,就像动物间的乞求无法得到谅解。
陶茜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击垮了……已经走到这一步,她能怨谁呢?偌大个人生舞台,她也不过是一尊道具而已,拿着自己的性命玩了一把极限游戏,到头来也算是游戏人生一世,不识真理终生了……想着,想着,她双目紧闭,突然垂下头,脑子一片空白……(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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