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特夫人家住在街心花园小区第三栋第三单元的第三楼已满整三年了。每天清晨怀特夫人七点半出门,上午十一时半回家,然后中午十三时半出门,傍晚五时准时回到家中来。每天上午怀特夫人回家时,都不忘先用钥匙打开单元楼道门口的一个塑料红色信报箱,从里面取出一份已订满整三年的《都市快报》,然后走上楼。当然她也偶尔从中取出外地亲戚朋友写来的信件。然而有一天上午,怀特夫人走到楼道口时,发现她家的信报箱锁着的门盖已被人无故拆掉,且同报纸一起不翼而飞。
怀特夫人起初并没太在意,她猜想第二天送报人来时看见后应会设法给她重新安装过一个。的确,第二天中午怀特夫人回家时,发现一个新的信报箱已悬挂在楼道门口的白色墙面上。怀特夫人照往常一样从里面取出报纸走上楼。新的信报箱没有配锁,下午怀特夫人回家时买过了一把铜锁配上。然而第三天清晨怀特夫人出门时发现这个重新上了锁的新的信报箱门盖又被人无故拆掉并不知所终。怀特夫人有些纳闷,好在上午回家时送报人又帮她重新装过了一个。只是令怀特夫人感到诧异的是,中午怀特夫人出门时发现这一新的信报箱居然再次被人为地破坏了。怀特夫人感到有些愤怒了,但好心的送报人仿佛比怀特夫人更富耐心,每一次信报箱被破坏后,都及时给她装过了一个新的。
然而事情显然并没有停止。接下来的日子,新装上的信报箱依旧在隔天地被人为破坏。终于,在第十天过去,第七个信报箱被破坏之后,忍无可忍的怀特夫人向小区物管处进行了投诉。
可巧的是怀特夫人单元楼附近装有极隐蔽的监控装置,于是保安调出了破坏该信报箱的所有成员。原来并非一人所为,信报箱破坏者竟然达七人之多。
始作俑者是一名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名叫杰里。他就住在怀特夫人楼上,怀特夫人只是从上下楼梯或偶尔打开家门时在楼道里见过几回,并不知道杰里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父母是干什么的。当然,怀特夫人与这个单元楼里的其他居民也多半是通过这样在楼道偶遇的方式见过或者交道的。
“我不是有意要弄坏怀特先生家的信报箱的。我一直觉得那个信报箱装在过道里阻碍了走路,有一次我的头顶就被硌疼了一回,信不信由你们。反正我认为它就应该被拆除掉。你们不能把这个与我喜欢在学校里搞恶作剧联系起来。我认为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告诉我爸妈我也这个态度。” 杰里歪着脑袋玩世不恭的口吻说。
第二个对信报箱进行过破坏的人是一位年长的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大家称她尤里斯太太。她就住在这个单元的一楼,弄坏这个信报箱她有最方便的地利。
尤里斯老太太慢吞吞地说:“我想大家一定能谅解我,我是看到被扔弃在过道上的信报箱才偶然动了拆毁之心。是的,一个小塑料箱和一份报纸算不了什么,但拿到废品收购店总能卖上几个钱。的确,我是不缺钱花,我从来不需要被人冠以乐善好施的美德,我的万贯家财就是从平日里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比起那些物质生活奢侈糜烂的人,我想我做的并不太过份。”
第三个被监控到的竟是住在怀特先生家对面的单身汉科比。这是怀特夫人不得不在过道里与之交谈的且次数最多的一个人。在怀特夫人眼里,科比的邋遢形象比外面的流浪汉委实好不上哪去,然而科比的嗓音却好听得出奇。这对于那些仅靠电话交往而素未谋面的人们来说,不能不是个警示。这个家伙每每见到怀特夫人,都爱没话找话。光他那句“楼下那个信报箱是您家里的吗”就向怀特夫人询问过起码不下五六回。当然,他向怀特夫人说“今天您一人在家吗”的次数则更多。
“我没坏的意图,这是事实。我不过出于好奇,只是想从那个信报箱里可能翻找出一两封怀特夫人的私密信件。我敢担保自己绝不会把别人的信息吐露出去。我自信是个口风很紧的人。当然迄今为止,我也并没有找到值得我好奇的东西。” 科比伸直了脖子,用清晰而简短的语言说。
第四个是住在这个单元顶层的一位看上去极其诚恳可信的中年。每遇见邻居,他都会彬彬有礼地向人点头微笑。但除了偶尔点头微笑,怀特夫人几乎与他没有过交道,也不知他姓甚名谁。
“我想上帝一定会原谅我。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这大半生从来都谨慎地处事待人,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坏事。我的确没有任何的企图要蓄意弄坏怀特夫人家的信报箱,事实在此之前我根本不知道那是谁家的信报箱。偶然间我了解到过道里的信报箱被人拆除的事情。我只是忽发奇想,我也做一回坏事又如何?是不是很有意思,嘿嘿。反正有例在先,谁也不会想到是我。我想我是最没有动机的一个。”中年人低着头说。
接下来在监控里的调出的人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竟是怀特夫人的丈夫怀特先生。
“是的,我对我妻子每天热衷于看报早已反感。我很不喜欢她的这一兴趣。” 怀特先生推了推鼻子上的平光镜,平静地说,“她每天都要花上老半天时间埋首于报纸上那些不着边际的小道新闻和吹得满天飞的广告之中。甚至她会连报纸骑缝里的小字都不错过。我觉得这很不正常。是的,一个人要是与嗜好沾了边,他就会变得不正常。我当然认为别人拆除这个信报箱的行为是不合理的,但我应唯一排除在外。”
第六人也着实让怀特夫人感到了非常的意外,原来是每天为怀特夫人送报的人。
送报人干咳了一下,说:“我觉得我快忍受到极限了,怀特夫人坚称她并没有与左邻右舍为敌,人们也没有必要通过弄坏一个信报箱来挟私报复,这个我都相信。只是我已经厌倦了这份我已风风雨雨干了十来年的送报工作了。这些客户并不懂得体谅我们工作的艰辛,我偶然一天没有及时把报纸塞入信报箱,他们就一个电话打到公司,那我辛苦一天的送递工作就几乎白做了。我只是发泄一下而已。您们都想的到,届时我还会把新的报箱重新给装上去。尽管我厌倦了但毕竟离不开这份工作。”
最后一个破坏过信报箱的人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居然是怀特夫人自己!但怀特夫人却矢口否认自己拆毁过信报箱。后来,人们才了解到原来怀特夫人有轻度夜游症,只要白昼里有些焦虑的事情怀特夫人就会产生梦游症状。根据监控里画面的显示,那个信报箱的确是在夜半时分被拆除掉的。
除了怀特先生,单元楼里其他几位接触过信报箱的人都向怀特夫人表示了歉意。照此这件事应该平息了,但当晚怀特夫人家的信报箱竟又被无故拆除。小区保安通过监控装置发现,这回拆除信报箱的是一群来自另一星球的不明飞行物。它们试图通过这个信报箱,探究出地球人类的各种缺陷与陋习。
原载 美鸿文章 2020-01-06 1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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