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耗在酒桌的时间无计其数,特别是搞新闻的若干年里,饭局非常多。企事业单位别的没学会,花公家的钱吃喝玩乐搞招待,样样精通,乐此不疲。许多酒局还有酒后助兴项目。
喝了那么多年酒,在酒桌上结识了那么多人,也经历了那么多事儿,有时不由感叹,人生,其实就是酒桌的缩影!
我写了若干有关酒桌的文字,所见所闻,奇闻趣事,有的进了我的几个散文集。这里是意犹未尽的补充或续写,各位看官哈哈一笑,凑乐而已。
演员
忘了在哪个酒店了,那天一大桌的人,各路豪杰捉对厮杀,酒过半巡,不少人面红耳赤。我邻座是一个话剧演员,他除了本职演话剧,还演过电影和电视剧,说到一部片子,正好我也看过,就议论了几句,他说大哥你是内行,观众不懂,他们是瞎看热闹。
我们俩聊得挺投机,又互相提议喝了几杯,这时候我见他似乎有了酒意,话比较多,怕他伤了身体,说老弟你别喝了,咱有的是酒,来日方长。他小声说,老哥,我没问题,咱心里有数。
过了一会儿,我去解手,他跟在我身后,尿尿的时候他说,“老哥,咱是干什么的?演员装个醉汉还不是闹着玩?小菜一碟!过一会儿我进门,你在后面喊一声,到满屋人看我的时候,我来一个醉汉进屋,哈哈,现场小品,绝对不露一丝破绽!”
我半信半疑。
他昂首挺胸在前面走着,到门前的时候,他回头小声说:“你看我憋一口气,脸马上红了,如果再调整下呼吸,连血压都上来了,骗医生都行。大哥,你可以喊了。”
我见他伸手推门,在他身后吆喝了一声:“大伙儿注意了,这位老弟喝大了!”
这时只见演员老弟舞扎着手,身子乱晃,迈步时后面的脚把前面腿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屋里人“啊”的一声,纷纷站起来,话剧演员手哆嗦着,踉踉跄跄,歪歪扭扭,口齿还不清楚,嘟嘟囔囔,好像是说咱们喝,来高度的,使劲喝!喝死拉倒!
我扶着他坐下,他悄悄朝我眨了下眼,还踩了一下我的脚,可能示意表演成功。这时候,他端杯起来要敬酒,口齿继续含含混混,桌上的都说算了,别让人家喝了,已经很义气了,无可挑剔。话剧演员顺水推舟,把手里的杯子放下。
后来桌上再有敬酒碰杯,别人满杯一饮而尽,话剧演员只喝水,或者他自觉喝一小点意思意思,享受特殊待遇。
酒席快结束了,他按捺不住站了起来,轮番敬酒,四面出击,人们惊讶地看着他,有些迷惑他恢复的那么快,只有我知道怎么回事。
确实,那些晃晃悠悠,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的场面,都是技术,演员的素养,可能是人家的基本功,咱以前哪里知道,我也算是开了眼界,长了学问。
可笑的是,有一次我心血来潮,也想“表演”一下,享受一下酒桌上的“病号”待遇。进门的时候我跟那个话剧演员一样,走路趔趄,腿互相绊了一下,结果真给绊住了,我“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跌的不轻。
你看看,邯郸学步,偷鸡不成蚀把米,丢人现眼。现在老实了,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人家是专业,咱模仿不来,还是老老实实哈酒吧!
矿泉水
这天我和同事去郊区县市采访,提前给我作家班同学打了电话,他是郊区宣传部新闻处的处长,我说老同学去给你们吹吹,让你们的市长搞个讲话,怎么样?
老同学很高兴,说谢谢大记者还想着我们穷乡僻壤,你们来了先在宾馆住下,晚上争取让市长和咱们一块喝一杯。
晚上的酒局规格不低,市长和宣传部长,副市长(宣传部长是常委,排名在副市长前),我同学和两个干事。市委宾馆的豪华包间,菜一个个地上,桌上的盘子快摞起来了,鸡鸭鱼肉,个吃,白酒干了一轮又一轮。
我和同事提前商量好了,知道这是一场恶战,我们制定了战略战术,他先出面,我佯作不胜酒力,他与这帮子官员战几个回合,我伺机在下半场杀出来,争取把已经摇摇欲坠的他们推倒。
同事开玩笑说我是“临门一脚”,又坏笑着说是“落井下石”,宜将胜勇追穷寇,痛打落水狗。同事的爸爸是大领导,同事下乡习惯喊下面“老巴子”。
酒局刚开始一会儿,可能菜还没上齐,我毛楞的同事已经快不行了。
他在前面挡子弹遍体鳞伤,我站了出来,说尊敬的各位,我们来给你们宣传,同时也给你们添了麻烦,端你们的酒,借花献佛,我连敬大伙儿三杯!
桌上有些吃惊,他们想不到我会跳出来,碍于主人面子,他们对我的敬酒不好意思推辞,耽误了一会儿时间,陆陆续续喝了。
我乘胜追击,开始捉对厮杀,先照着最大的官下手,说市长能不能给个面子?我一杯你一杯?
市长说我们前面已经喝了很多,宋记者是后发制人啊!不过盛情难却,我豁上了陪着大记者喝几杯!
桌上一齐鼓掌,叫好一片。
我当然不能示弱,市长已经比我多喝了不少,我以逸待劳,自恃酒量也不差,酒盅虽然很小,但几杯下去,市长应该就差不多了。
结果人家市长没事,身旁穿旗袍的小姐给我们倒酒,我一杯他一杯,我有些晕晕乎乎,似乎站不稳了,不敢再喝,败阵告饶。
半夜回到房间我就吐了,肚子里翻江倒海,躺在宽大的床上跟在小舢板上似的,晃着秋千,天旋地转。我真服了这个市长的酒量,咱甘拜下风。
第二天,我见了老同学,说你们市长太厉害了,这是我多年新闻生涯中罕见的“走麦城”。
处长同学附在我耳边,小声说:“老同学,你太实在了,你喝的是酒,人家喝的是水,你没看出来?”
我大吃一惊,市长喝的水?怪不得连续几杯面不改色,这里有猫腻啊!
我说,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发现?
在我们这里,宾馆里的小姐早训练好了。处长同学油滑地笑了笑,你看着都是一样的酒瓶,里面装的东西不一样,小姐给市长往杯子里倒的是矿泉水,客人自然是酒。如果咱不是老同学,我还不会告诉你。
我依稀记得,亭亭玉立的小姐端着盘子,盘子上是两瓶一模一样的当地白酒,她拿起瓶子倒酒,当然她清楚哪个瓶子里装的什么,咱他妈的哪里知道啊!我如果咬牙再拼下去,弄不好直接倒在那儿!想想有些后怕。
你们他妈的什么人啊!弄虚作假,坑蒙拐骗。我喊了起来。
操!处长同学歪了下嘴,还不是为了陪客人多喝几杯?领导们整天接待,这些邪法子都是逼出来的,他们也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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