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2·左,绍兴狮子山出土的战国徐国的青铜神庙,庙的屋顶上是徐国的图腾柱;中左,商代的凤鸟即玄鸟(“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商代的玄鸟又可称为“龙鵄”、“鸗鸱”、“龙鸡”,它的图像特征是:翅膀必需盘以龙蛇,或象征龙蛇的旋涡纹。这只以猫头鹰为本鸟的玄鸟不但翅膀盘以龙,而且脖子上还有商代象征龙的龙鳞纹。它就是民族信仰中巡天的太阳鸟)。中右,是徐国青铜神庙庙里的裸体巫祝。裸体进行祭祀活动在春秋时期的莒国仍然盛行。莒国是少昊的后人,大昊出自少昊,裸体文身祭祀之风被大昊继承下来了。右,是著名的“虎噬人卣”它是商王族的祭器,商王族自认为是帝俊之后。经仔细辨认确定此图是龙人交媾卣;它用于祭祀,可以间接证明大昊民族有裸体文身的人参加祭祀。这是少昊大昊有一脉相承的裸体祭祀风俗。
图3·左,安徽蒙城尉迟寺大汶口文化遗址出土的图腾柱柱头。右,美国佛利尔艺术馆藏良渚文化鸟图腾柱玉雕。
图4·左,大汶口文化城池(大土台子)中心的“帝”的标志。中,山东莒县出土的春秋时代莒国青铜圭上相背的太阳鸟。右,三星堆出土的玉璋——它玉璋歧口中的鸟,拟太阳鸟。
C·山东龙山文化玉雕神像。D·石家河文化玉雕神像。
E·四川三星堆出土青铜器上的凤鸟图形——右为局部)
图5-2·商代头戴牙璋的神灵图像
A·日本名古屋博物馆藏商代青铜鼓上的神灵——右为局部。
图6·甲骨文“商”字(左,《甲》2337。.右,《后下》42·3。)
图7·陕西韩城梁带村M27出土的青铜尊上圭和璋——
尊的设计者想象太阳鸟将休息于中间的圭及四周的璋之上
尊的设计者想象太阳鸟将休息于中间的圭及四周的璋之上
本文的附图释文比较重要,看图的时候敬请读一下图下的释文。
本文是我独创性以古图形研究古文字的成果之一,敬请使用者引录我的姓名。
一
甲骨文“辛”字对我来说一直是一个谜。过去的研究的论述很多,最有影响的是郭沫若,他说它象形剞劂,即曲刀——雕刻刀。至今出土商代的青铜刀具中,“剞劂”还很少见。
于是,“辛”自然叫我想到了天帝高辛氏,及文献记载的“大皞氏以龙纪”的龙。
二
文献记载是华夏民族的形成时代,当有先炎帝后黄帝相继的时代。
中国在没有文字前,图像所表述的信仰也是先凤龙、日月,而凤龙、日月崇拜是先起自于炎帝民族集团。先于炎帝民族集团的是少昊、大昊民族集团,少昊民族集团相当于距今七至八千年的北辛文化,大昊相当于距今六千四五百年的大汶口文化。关于这些,拙作《事物祖源》中已有论述,这里不再赘言。
帝高辛就是帝俊伏羲氏,其民族乃凤龙、太阳崇拜的民族集团。他们的后裔商王族,既然以日名为男子命名,这一定基于崇拜作为生了十个太阳的祖先高辛氏。
少昊先于大昊,这是“五四”时代学者早已论述的事情。秦民族出于商民族。虽然在得到西周国土之后秦民族封崇白帝少昊为上帝,但高辛却是甲骨文“帝”字造字的凭持基础。准此,这个“帝”字象形或借代什么呢?
检索史前到商代,目前所有出土的最崇高的东西,就是作为民族标识的图腾徽志——这种徽志一定是他们图腾崇拜内容物化的外观:图腾柱或图腾徽章、饰品。
三
拙作,《〈易经〉之〈师〉〈旅〉卦中的“次”字及甲骨文“H”符号的基本含义》曾经提到:“帝”字上面的“H”符号中间,或“口”的中间,乃象形竖立着的高辛氏之象征物,什么象征物呢?上帝、高辛氏的象征物一定会树立在国家所在的“大土台子”(城邦、城池)中间,如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旗,必须立在国家的中心——天安门广场。所以图1·中之“帝”字,象形那象征高辛的图腾柱,树立在了象征国家的“口”中。
四
图1·右,是中国满族祭祀图腾神鸟的“神杆”,它是图腾柱的一种遗留形式。“神杆”上部,是盛祭祀图腾鸟之食物的盛斗,“神杆”下部的方石,相当于甲骨文《邺》3·34·5“帝”中部的“大土台子”,“神杆”的支撑木棍,相当“帝”字的下部。满民族在当时和商王族有一定的关系。《诗经·商颂》:“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商族的图腾鸟是“玄鸟”(玄鸟的本鸟是猫头鹰),满族的图腾鸟是乌鸦。在先秦词汇中,“鸱鸦”似乎是一个连类并举的词。
五
对此“辛”字,我并没有古代的文字文献详细记载,只能从出土的图像文献里得以求证。
我们从大汶口文化的一支后裔——战国时代的徐国图腾柱说起(见《绍兴306号墓发掘简报》载《文物》1984年1期)。图腾柱立在神庙屋顶,柱顶是一只神鸟,是凤鸟。徐国代表性国君为徐偃王,传说是图腾凤鸟的卵孵生,由狗形龙啣回王宫(关于狗形龙,它的传说来自大汶口文化的狗崇拜。狗和高辛的联系,详见拙作《帝高辛与狗形龙》)。这说明徐偃王是龙鸟异质同构的凤鸟图腾的化身。
大汶口文化频见变形自水鸟的鸟鬶,而少见具象的龙,我从较多的龙凤图像归纳里得知,自北辛文化开始,中国的凤鸟几乎均是龙和鸟异质同构的产物。到了山东龙山文化开始,凤鸟大多象形鸱鸮,龙则干脆直接以绳索等象征体粘在、镌在鸟身上,或强调其腹甲或鳞片异质同构在鸟的身上(图2·中左,是商代的玄鸟。拙作《事物祖源》对此述说较详,恕这里略而不述)。经过周天子行政上卑化商代的图腾玄鸟,处于周穆王杀伐后的徐国,图腾鸟不再雷同商代,所以变成了这种鸠类鸟,但它一定还留有象征龙的特征。
可以这么说大汶口文化、伏羲女娲信仰的族群,他们崇拜的龙凤无一不是“龙中有凤、凤中有龙”。这种龙凤异质同构的密而不分,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伏羲女娲并称不分,所以作为帝俊的伏羲,也就等于是女娲——他们在理论上虽然各自专有龙、凤图腾,但在考古学文化上,龙凤所凝形体,基本是一只鸟鬶。这鸟鬶就是伏羲女娲和而不分的“帝”的象征。
这鸟鬶上的龙往往以鬶柄借代,而借代的前提,是绳索、竹节与鬶柄异质同构。
强调一下:在考古学文化上,龙凤所凝形体,基本是一只鸟鬶,换言之,在山东龙山文化之前,大汶口文化的影响区,龙凤图腾和而不别,往往一只鸟的形象,只要树立在城池之中,“帝”似乎定会有神“来格”。
因此绍兴出土的图腾柱首上,就是“帝”的象征物。准此——
图3·左,安徽蒙城尉迟寺大汶口文化遗址出土之图腾柱柱头的陶塑,是此地“帝”的象征物;这种“帝”的象征物,在图1·右的“神杆”祭祀用盛斗,等候享用祭品的神鸟,正如蒙城尉迟寺出土之图腾柱柱头上的鸟。
图3·右,美国佛利尔艺术馆藏良渚文化鸟图腾柱玉雕,其为良渚文化地区“帝”的内容——应当强调一下:鸟图腾柱下面颇像奥运会领奖三蹬台阶的东西,它就是图1·中,甲骨文“帝”中间的“口”——它是作为国家在地的城池,这城池就是一个人工堆筑的“大土台子”,图3·右,三蹬台阶的中心台阶应当是树立图腾柱的所地方,好比图1·左,广场中心树立神杆的高台。
图4·左,大汶口文化城池(大土台子)中心的“帝”的落脚标志——这是在象征太阳鸟栖落的山,它恰如蒙城尉迟寺大汶口文化遗址出土之图腾柱柱头,而作为“帝”的象征物还没到来。这张图是大汶口文化拟蛋形陶瓮外壁上面拓下的图案,它与良渚文化“大土台子”中心立“帝”柱顶之象征物的关系基本一致(图3·右)。图4·中,是山东莒县出土的春秋时代莒国青铜圭上相背的太阳鸟。这铜圭是在拟太阳鸟栖息的山,铜圭下面向背的鸟是在模拟太阳鸟:我用它说明图4·左之太阳山,是太阳鸟栖息之处。图4·右,是四川三星堆出土的玉璋(璋是圭的伴侣),这个璋象征着两座山峰,太阳鸟栖息在两峰之间。
以上这些图像都在说明作为国家都城的“大土台子”的设置,其中心树立的建筑物象征着“帝”的存在。
六
我认为甲骨文一些带“辛”的字,大体和高辛伏羲氏有一定的关系,“辛”字象形的基础应该和图腾柱之类的设置有关。
有必要梳理一下上面的说法:
“帝”是一个国域的象征,象征物是图腾神的借代,好比图1·右的“神杆”;
“辛”是“帝”的借代,它的象形可能是圭璋。正如“S”“C”两个笔画基础于龙的象形进而一切和龙概念有关的甲骨文几乎均具备“S”“C”笔画,而这两种笔画构成的字并不都是“龙”的本身。“辛”虽然可能是中华民族首创之“帝”的名号,但并不是“帝”的本身。
七
于是,我们会看到“帝”的象征物亦即图腾神的借代,其不仅是重要国邑、“大土台子”图腾柱柱顶之类艺术品的代表,更可能会出现在许多作为“帝”的代表人的服饰上,这种服饰就该是玉圭璋。
如果上面我的述说可准,那么“商”字上半部象形或象征商王族领袖戴在头上的圭璋。
《易经》之“含章可贞”(《坤》)“来章,有庆誉”(《丰》)的“章”,字面上指的都是圭璋。但更可能这个“章”也是国家名称的代表。
如此看来,《说文》释商“从冏,章省声”该是“从冏,从章,章亦声”——我所以斗胆敢说“商和“章”的如此关系,只为在《易经》中,“商”字与“章”字互通。这种互通是不是原因为于圭璋象征着帝高辛而为呢?(此处怕出现理解上的混乱,暂且不表。)
“章”“商”互通之例如下:
《易经·兑·九四》:“商兑未宁,介疾有喜。”汉帛书本《易经·兑·九四》:“章兑未宁”“商”作“章”。《晏子春秋·内篇·谏上》:“弦章。”《韩非子·外储说左下》作“弦商”。……
商王朝自称自己国家的代表驻地为“天邑商”(《缀》182)“大邑商”(《通别》2·1)“商方”(《丙》87)“丘商”(《续》4·26·1)。
八
文献上玉圭、玉璋是大体用途一致的东西,玉圭像一个小型的墓碑,璋有的像半个玉圭,但更多见的是今叫牙璋的东西。较为确定的是今天考古学称为牙璋的东西,它源自东方沿海地区的山东龙山文化时期;然而出土的新石器文化玉雕神巫雕像上——
也不乏头戴像一个小型墓碑之圭的现象(图5-1)。
而头戴牙璋的图像,商代多见(图5-2)。
准此,甲骨文“商”字上半部的“辛”(图·6),是不是就是象形新石器时代和商代戴在君权神授的君王之冠子上的圭璋呢?
甲骨文“商”字上半部的“辛”,就是商王族重要的龙凤图腾之“凤”“龙”形象文字基本结构都少不了字。我认为这“辛”字是龙凤图腾的创造者归属高辛氏(含女娲氏)之说明。本文图5-1·E, 图5-2·A、B、C、D、E均为商代化身玄鸟、太阳神、神龙之君王、神巫头戴圭璋的例子。
九
我们从四川三星堆遗址出土之玉雕牙璋上,看到了一只展翅飞在两齿之间的鸟(图4·右),在山东莒县出土的春秋时代青铜圭上,看到了一左一右相背于圭的鸟(图4·中)。在对照了石家河文化出土的头戴圭璋和双禽的玉雕人像后(图5-1·D),我们知道了太阳鸟应该本是古代领袖们头上圭璋想象中的伴物。这种单纯圭璋与凤鸟之象征物(神巫羽冠象征着鸟)为伍的图形,在良渚文化出土的玉石雕刻上有明确的反映(图5-1·B)。诚然我们在安阳殷墟出土的图像中,还少见圭璋与凤鸟为伍的现象(三星堆出土者除外),但这不妨碍商王族的领袖们想象他们头戴的圭璋,本是与凤鸟为伍的样子——安阳殷墟出土了不少商代妇女用的的骨笄,它们多做鸟形(见陈翔《殷墟骨笄的种类、源流与功能》载《考古》2022年1月)。它们应该是插在帽箍中并围在头发外边的。我认为如果帽箍前面系扎圭璋,那么帽箍上插的鸟形骨笄,就意味着想象的太阳鸟栖落太阳山间了。陕西韩城梁带村M27出土的青铜尊上圭和璋的用途,让我们肯定这种认识:青铜尊上圭和璋,是让想象中太阳鸟巡天之时休息的东西(图7):中间的圭象征着中天,东南西北四个牙璋,象征着一年四季太阳鸟巡天起始的不同方向。
《礼记·王制》有“有虞氏皇而祭”的记载,其“皇”指有羽毛为饰的冠子,这冠子之中有圭璋徽题。有虞氏出自高辛帝喾氏,殷商民族是其后人,礼仪所戴冠子亦当继承这种圭璋为徽题的制度(图5-2·A、B、C、D)——图5-2·D一头双身龙龙头中间倒“Δ”的冠饰,很近似“帝”字的上部。
十
是不是可以说:
甲骨文“帝”象形立在酋邦城池中的神物象征。
甲骨文“辛”象形君主、神物装饰冠子的圭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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