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整理一些回忆逝去的故交的随笔,找到10多年前写的有关向禺先生的回忆文字,原载本人博客,转录如下。
向禺老,愿您早日康复!
元旦的第二天,我带儿子进崂山采风。在流清河吃饭的时候,接外甥打自济南的电话,说是正在向禺家。外甥告诉我,向禺老已经住院,病得很重。听筒那边随即传来一口浓重的济南话,是向禺的老伴。
“你是周xx同志吗?”从声音听去,显然已十分苍老。
“我是,阿姨。”我还记得到向老家时,向老夫人给我做的济南风味的小吃。
“你什么时候调到青岛工作的?”
“……”
这也难怪,我离开团的岗位都十六年了。
向禺是进城干部。是上海人。打下济南后,他进了共青团山东省委,娶济南女为妻。1957年被打成“右派”,打成“右派”的理由很简单——团省委机关有名额。随即被发往黄河口劳改农场。从1957年到1978年,22年。常常是利用有限的假期,乘几天的长途汽车匆匆地赶到济南的家,探望妻子、孩子。那是近五十年前的长途汽车啊!四下透着风,风沙、风雨就那样钻进门缝,冬天得忍受刺骨的寒风,夏季要忍受无遮无拦的热浪,就那样颠簸在一望无际的黄河口鲁北平原。每次都是坐几天的车,匆匆见上日夜思念的妻子、儿女,有时来不及住上哪怕一天,又匆忙地赶回去,再坐几天的长途汽车,再经受鲁北平原无边无际的风雨、风沙、酷暑、严寒。22年风雨无阻。一代风华正茂就这样随时光销蚀。
我认识他是在1984年左右,我在共青团青岛市委做青年运动史的研究工作,向禺在团省委研究室做青运史研究。第一次见到向禺的印象是,他是个很和善、干瘦的南方老头,一口山东化了的上海话,说话不紧不慢的,跟家父的口音有些类似,听起来很亲切。每次到团省委机关,他,还有王本群兄、刘向红(长坤)兄等都很热情,张罗着住下,一般都住在省二招。步行穿过几条马路就到。安顿下来,带我到团省委食堂跟他们一起吃饭。济南的菜很咸。面是黑黑的。汤免费。在团省委那间宽大、高阔的办公室里,虽然天气很热(济南的夏季够苦的),屋子里却很凉爽。本群跟着向禺老干,在团省委研究室里面设一个省青运史办公室。青岛青运史办公室的体制跟省里一样。我有时跟着高峰大姐一起去,有时自己单独去。去了以后,向禺,有时是本群就从办公室里间的资料柜里翻出来一大堆装在案卷袋里的资料。记得有《山东党史资料选编》,有很多卷,青岛青运史上的很多著名人物,如第一批团员丁祝华(后来成为任弼时的嫂子)、王尽美、邓恩铭,还有关向应、罗荣桓等从那上面都能查到。遇到不明白的地方,或者有疑惑之处,向老总能耐心地指点。在工作闲暇,他会跟我介绍他自己的经历。谈到那不堪回首的22年,他语气平缓,像是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当时,他正在读山东大学的夜大学,读英语专业。时年已小五十了,他一周有几天骑自行车去上课,风雨无阻,一天下大雨,他骑的车子连人车子跌倒在地,爬起来继续坚持上课。我看到一张他们全班同学合影的照片,那显然是毕业照。其中在年轻人中向老显得格外扎眼。本来,在年轻人扎堆的团的领导机关,老同志凤毛麟角,就是少,而在年轻人集中的大学课堂上,老同志就更是鹤立鸡群了。但向老的心态年轻。
向老对青岛的印象不佳。每次说起来,都数落沿海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建筑盖得不规矩,把好好的海景挡住了,他经常回忆起五十年代他到青岛时看到的海滨景致的美丽、通透。(现在,青岛沿海建设了一条亲海大道——滨海步行道,可惜向老起不来了,真心希望他能站起来,再来青岛看看他心目中的海景!)
后来,向老从团省委工作岗位上退休了。但他退而不休,因他从事工作的特殊性,领导要他继续做一直做了十多年的工作。我离开团的岗位后,有一次到济南去,还到机关看过他。
再后来,每逢新年,我都给向老寄一张贺年卡。向老有时给我回信,有时没有回,我也就没再跟他联系,但心里一直惦念着向老。正好外甥在济南读新闻专业,就委托其代我去看望向老,没想到却得到这样的消息。那天在崂山里,看着当年团省委组织青年营造的青年林(有一个车站现在就叫做“青年林”,有一种亲切感,那天,记得参加植树劳动的团员青年有好几万人,团省委一位副书记到青跟大家一起干,空中飘洒着蒙蒙细雨),想着向老,还有离开了团的工作的老伙计们,如本群,长坤,心里不禁涌上一股淡淡的惆怅。伙计们,你们现在都好吗?小方在青岛,在崂山深处祝愿你们:保重啊~
2007-01-21 14:44
向禺老,安息
今晚打开博客,一条在我四年前写的博客后面的简短留言令我吃惊:“向老今天离世了,祝逝者安息。”
在这个凉意逼人的初夏的子夜,坐在报社宽敞明亮的大办公室里,转动圈椅,向窗外望去,透过那点点路灯,还有天幕那不甚清爽的夜空,能带去我,一个您当年老同事的衷心的哀思和祈望吗?
我知道那是您的化名,虽然至今不知道您的真实姓名,但我还是要道一声:
向禺老,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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