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掀,就是风箱。青岛人习惯称作“风掀”。从前,每家每户做饭都离不开它,我对它印象特深。说不上怀念,也说不上不舍,民以食为天,人要吃饭,就离不开它。
风掀是一个长方形的木箱,模样像一个横倒写的“酉”字,木箱内那两根木杆,像“酉”字的第二、第三笔划,木杆的前端是勒满鸡毛的长方形做成的活塞(多是用梧桐木做的)。自我记事起,就看到母亲总是坐在蒲团上,一日三餐,拉着风锨做饭。“鼓哒鼓哒”,火苗一闪一闪的,一顿饭,做多长时间,风锨得拉多长时间,母亲就这样,在灶台旁,满脸烟灰地度过了一生。
有时,母亲要往锅里糊玉米面饼子,倒不出手,就让我帮她拉风锨,我年小力薄,两只手用力地拽着那风掀的大把手,一拉一推,好沉好沉,好吃力啊!
还记得,时间长了,风掀的鸡毛磨秃了,住一段时间,母亲就自己打开风锨,重新勒鸡毛,用个大针,捏一撮鸡毛,熟练地一勒,一穿,勒好了,风锨就又有风了。
那时父亲从海上挑来八带捎,用水炸熟往外卖,炸八带,用我家做饭的八印铁锅,盛满了水,烧开得用好长时间,母亲掌锅炸,我则拉风掀。鼓哒鼓哒,我累得满头大汗,可过日子总得干吧,记得那风掀的拉杆都磨得很细了。
还有一点,是我永远不能忘记的。1975年春节,我结婚,一个穷小学教师,父母没有工作,没有房子,但成家过日子总得置办点东西,母亲考虑得很周到,除给做了衣橱,买了锅碗瓢盆、水缸,面板外,还特意从土产店买来一个新的梧桐木风掀,我在学校的一间小屋里,鼓哒鼓哒地过起了日子。搬家后,我就不再用它了,开始不舍得扔,以后也不知它到哪里去了。
时代永远不是一滩死水,它总要向前流淌,风掀就这样在鼓哒鼓哒声中,送走一段又一段岁月,迎来一个又一个朝代更迭。好像到了文革时期,风锨就慢慢退出历史舞台了。取而代之的是青岛造小土鼓风机,插在灶台风道里,旁边按个小拉线开关,“吧嗒”,小鼓风机开了,呜呜地鼓风了,比风锨不知先进多少倍。再以后,又有了煤气,天然气,风锨就彻底退出历史舞台了。
我不知道现在,在我们神州大地,还有没有它的踪影,除了收藏家的仓库里会看到它,大概只会留在人们的记忆里吧。
哦,风掀!
(2019.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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