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童打对台的背景
余生也晚,未及得见言慧珠、童芷苓生前风采,只从唱片里听过她们的精彩演唱,从书籍里品味过她们不凡的人生。两位名伶,单说任何一位就够令人唏嘘,机缘巧合,命运曾安排她们打过对台,更让她们的人生多了若干精彩,也多了一些让后人窥探的秘辛。
费三金在《绝代风华言慧珠》中写道:“1942年,言慧珠和李宗义到青岛演出,回北平时已值仲秋。这天她正在家休息,忽见一个妙龄女郎挟着一股旋风闯了进来。言慧珠定睛一看,竟是和自己一样身高马大的童芷苓。童芷玲原是津门名伶,因拜了荀慧生先生,举家北迁,在北平宣武门外校场二条租了三间房,恰好与言慧珠毗邻而居,成了言家的小常客。童芷玲不等言二小姐开口,便兴冲冲地告诉言慧珠,上海皇后大戏院张镜寿经理派人来北平邀角,特聘童芷玲挑班,二牌是迟世恭,班底有李宝櫆、何佩华、贯盛吉、慈少泉。童芷玲的琴师沈玉才、崔永奎及二哥寿苓皆随同南下。谁知言慧珠听了笑弯了腰说,天底下竟有这等巧事,她和李盛藻也接受了上海的聘约,将挂双头牌合作于黄金大戏院。一对相知的小姐妹竟要在上海滩打起对台来了。”尽管这段描写文学很强,有若干想象的成分,可也提供了基本的事实。
对上海滩掌故熟稔的沈寂老人在他的《沈寂人物琐忆》中写道:“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孤岛’上海落入日寇魔爪,曾在‘孤岛’内风靡一时的美国电影也被禁映,京剧成为人们主要的消遣对象。梅兰芳蓄须明志,程砚秋归农闲居,荀慧生和尚小云也退出红毯。而此时,‘四大名旦’的弟子们却崭露头角,比如拜梅兰芳为师的言慧珠和荀派坤伶童芷苓。言慧珠和童芷苓原本一直在平津以及关外一带演出,由于得悉上海京剧舞台缺少色艺双全的旦角,就不约而同来到了上海——言慧珠登台黄金大戏院,童芷苓登台皇后大戏院。其他从北方来沪登台的坤伶还有新艳秋、吴素秋、李砚秀、梁小鸾、白玉薇等,都颇受人注目。”他的记述没有夸饰,背景也写得明确,可信度很高。
言慧珠、童芷苓其人
作家章诒和在《可萌绿,亦可枯黄——言慧珠往事》一文中,以一种艳羡的笔调,书写她心仪的言慧珠:“一九一九年的深秋季节在北京宣武门外校场小六条的一座四合院里,降生了一个女婴。四合院的男主人原名锡,就是后来更换了名字、京剧“四大须生”之一的言菊朋。他的妻子高逸安为专演老妇人的早期电影明星。这个女婴就是后来比父母还要走红的言二小姐——言慧珠。”言菊朋当过蒙藏院的小京官,自己因酷爱京剧而下海,却不想让女儿学戏,所以慧珠从小接受的是正规教育,还是京城名校春明女中的学生。但言慧珠自幼能歌擅舞,边求学、边学戏,执意依傍梨园。7岁开始跟程玉菁、赵绮霞学程派青衣,12岁后从朱桂芳学梅派、跟阎岚秋习武旦,并以小票友客串登台。看到女儿对戏十分痴迷,言菊朋拗不过她,只好改变初衷,允她放弃学业,下海献艺。言慧珠1935年登台初演《扈家庄》。1939年,20岁的言慧珠随父所组言家班春元社,到南北各大城市演出。她扮相艳丽、亭亭玉立,嗓音清亮圆润,又文武兼擅,除了陪父演出《贺后骂殿》《三娘教子》《打渔杀家》等戏外,梅、程派唱工戏都能上,还能演《扈家庄》等武工繁重的武旦戏。所以,那时小言的号召力已不亚于老言。有一次,言菊朋唱大轴《托兆碰碑》,慧珠压轴《女起解》唱完后,观众居然走了一半。经历一段演艺实践后,言慧珠决定悉心改梅派,遂问艺于梅兰芳琴师徐兰沅,开始努力钻研梅派艺术。到20世纪40年代初期,其艺已趋成熟。1943年,言慧珠正式拜梅兰芳为师。她好学不倦,执弟子礼甚恭,随侍师侧,深获梅氏夫妇喜欢。如此数年如一日,言慧珠终于成为梅派传人中得天独厚的佼佼者。梅兰芳还让自己的班底陪她唱戏,使她的技艺更上一层楼。抗战期间,梅兰芳息影舞台,给了言慧珠一展梅艺的机遇。
言慧珠
童芷苓比言慧珠小三岁,并非梨园世家的她,和哥哥弟弟妹妹们组成的“苓社”是享誉大江南北的“童家班”。童家老大童寿苓活了一百多岁,百岁那年他在接受上海电视台主持人曹可凡访谈时回忆:“父亲童汉侠毕业于天津法政学院,母亲陈倩颖毕业于天津女子师范学院,两人都从事教师职业,也十分热爱京剧艺术,耳濡目染下,孩子们也自小就成了戏迷。对于子女的兴趣和志向,这对思想开明的夫妻十分支持,学戏一年后,11岁的童芷苓登台演出,显露出非凡的艺术才华,经过几年刻苦学习和舞台历练,十五六岁时,她成为走红津门的名角,拥有了大批拥趸。”童祥苓的夫人张南云在说到自己的大姑姐时钦佩之情溢于言表:“她是一个很能吸收创造的演员,仔细琢磨她的戏既有荀先生的劲头又有梅先生的味道,但是一听下来又都不是荀先生和梅先生的具体的唱腔,她就把这些东西都揉进了自己的唱腔里面,最后变成童芷苓的东西,这是她了不起的地方。”
言童沪上对决
就在言童二人舞台号召力臻于顶峰时,上海的演艺界向她们发出了邀请,于是就有了这场精彩绝伦的当红坤伶打对台。当时言慧珠23岁,童芷苓20岁,正是各自最好的年华。这样两个天分与心气都很高的演员,在那样一个不服输的年龄段里对决,激烈伴着精彩,胜过多少大片桥段!
客观讲,对台戏开演之前,言慧珠凭着自己是“四大须生”之一的言菊朋之女,名门之后,加上梅派嫡传的优势,令她未曾露面就已占尽优势。而当时童芷苓的名气尽管不如言慧珠,但她是自组剧团的角儿,剧团中有余派须生迟世恭、少壮派武生高庆奎之子高盛麟、贯大元贯盛吉兄弟以及安舒元辅佐,阵容强大超过了言慧珠的班底。这一场对台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1942年12月23日,冬至一过,童芷苓率先在“皇后”开锣。她一连贴出两天戏码。头一天是和迟世恭的《四郎探母》,第二天贴双出,前面是和迟世恭、裘盛戎的《二进宫》,大轴是和高盛麟的《武松与潘金莲》。从这两天的戏码来看,童芷玲用心良苦,她特意挑选了铁镜公主、李艳妃、潘金莲这三个迥然不同的角色,意在全面显示自己青衣、花衫、花旦兼泼辣旦的能力和才华。
12月24日,以“梅派青衣美艳坤伶”为号召的言慧珠在“黄金”上演,戏码竟也是《四郎探母》。言慧珠后发制人,其用意就是要和童芷苓的《四郎探母》一比高下。童芷苓的铁镜公主固然也是扮相俊俏,嗓音脆亮,一口京片子如呖呖莺啭,很受观众欢迎。但看门道的内行听惯了梅兰芳、黄桂秋的正宫青衣韵味,若从大青衣角度要求,童芷苓的唱就不够正宗了。而言慧珠的铁镜公主,却是正宗青衣,论唱念,梅派琴圣徐兰沅亲授,梅韵醇厚;论做表,朱桂芳实授的梅派,举手投足,不离规范。曾经和言慧珠、童芷苓都合作的须生纪玉良曾对人说,《四郎探母》唱过无数回,台上合作的公主,唯独慧珠最佳。听她的那口京白才是正宗满人旗味,唯独她演的才够铁镜公主,遍及南北哪一个坤伶好角也比不了言慧珠,数十年来无人望其项背。有“台湾梅兰芳”之称的顾正秋曾说:“因为她(言慧珠)学梅先生极象,和梅先生一般无二,几可乱真。”当年看过言慧珠演出的老人回忆说,言慧珠那口唱,真是一句一个好,正宗的梅味。
12月25日,言慧珠仍以梅派正宗为号召,推出梅派名剧全部《霸王别姬》。据说言慧珠每次化妆,旁边必搁上一张梅兰芳的剧照,虞姬的扮相,她一既按梅派的路子,头戴如意盔,身穿浅黄色的秀团凤披,上缀玫红小广片,别姬一场改披鱼鳞甲。这身戎装穿在风姿卓约的言慧珠身上,愈发显得光彩照人。虞姬的剑套子从头至尾都是由朱桂芳手把手教的,把虞姬苍凉的心情通过凄美的剑舞,完全的表现出来。12月26日贴的仍是梅派戏,言慧珠和梅兰芳的老搭档姜妙香演出了一出《玉堂春》。这三天打炮戏,言慧珠是摸准了上海人看戏的心理脉络,沪上虽然海派观众居多,但人们的普遍心里始终以京派为上品,加上言慧珠姿容娇美,扮相艳丽,舞姿唱腔独领风骚,自然大受欢迎。这第一回合言慧珠算是占了上风。
童芷苓的外貌、身材虽不如言慧珠,但她能唱能演,风格多变,尤其是学“四大名旦”的《四五花洞》和生旦净“一脚踢”的《二进宫》,活灵活现,非常精彩。她演出的荀派《玉春堂》《西厢》和《能仁寺》作为“皇后”开张三天的打炮戏,也很成功,但要压住言慧珠的势头,一定还要有“杀手锏”。童寿苓回忆当年的情形:“当时芷苓是挂二牌,李盛藻挂头牌。结果李盛藻不叫座,院方经理孙兰亭、汪其俊为了提高上座率,就开始动脑筋。因为之前吴素秋曾经在黄金大戏院唱过《纺棉花》,很叫座,他们就考虑让芷苓也唱这一出戏。其实芷苓连看都没看过这出,根本不会,那么怎么演呢?他们就请了上海的曲艺艺人,来教她南腔北调,还邀请了刘斌昆、韩金奎等丑角儿前辈协助她演出。这么一捧,这出《纺棉花》就红了,马上就卖了满座。”童芷苓学得快演得活,院方赚了钱,最后竟然把这个戏的布景都送给了她。自打那次成功之后,许多戏院他们只要营业上座不好,或者约不到好角儿的时候就会把芷苓约过去,提高上座率。童寿苓说:“那时候上海的名角儿,比如李少春、金少山等等都和芷苓打过对台,芷苓都没有输过。”
就这样,言慧珠和童芷苓两位名伶的“对台戏”足足维持了一个月,双方都欲罢不能。按照梨园行规,每逢岁末年底,剧团必须“封箱停演”,所有戏馆也要停演,言慧珠、童芷苓这才得以休息。
移师南京
次年元旦,童芷苓应邀去南京演出,演出地点在当时的国民大会堂。大会堂楼上楼下能容纳1000人,宽敞华丽,票价昂贵,可与上海的“大光明”媲美。童芷苓拿出《西厢》《铁弓缘》《棒打薄情郎》等荀派戏,在南京演得热火朝天。言慧珠的母亲高逸安有一个侄儿在南京,有权有势,也是戏迷。双方联络后,一谈即合,言慧珠母女立即赶到南京,与童芷苓又一次打起了“对台”。言慧珠登台的是朱雀路上的明星戏院,场地设施相对简陋,最高票价24元,比童芷苓的场子低了6元。由于票价较廉,言慧珠又是梅派嫡传,许多戏迷闻名而去,卖座不错。
在南京的演出中,为了抗衡言慧珠,童芷苓又拿出在上海滩走红的“杀手锏”戏目《纺棉花》。不过这次她在《纺棉花》前加了一场原很平庸的《戏迷传》,并加了一个大噱头——让年老无嗓的安舒元扮演戏中“戏迷”小姐的父亲。不成想,这次演出竟然结束了老伶工安舒元的演艺生涯。《沈寂人物琐忆》对此有详细描述:“当演到父亲听闻女儿要学戏时,安舒元居然摔了一个“磕子”,全身腾空,以背着地。这个噱头固然赢得一片彩声,但安舒元却摔伤颈骨,不能动弹,只好以手代足演完。第二天观众云集而来,想看安舒元的‘绝招’时,这位老伶工却不能登台了,从此退出了菊坛。”
说说“劈纺戏”
说到言童二人的对台戏,不能不说说所谓的“劈纺戏”——《大劈棺》和《纺棉花》。《大劈棺》又名《蝴蝶梦》,出自《警世通言》及《今古奇观》。这出戏是讲庄子外出见一寡妇扇坟,希望坟土快干以便自己另嫁。庄子由此怀疑自己妻子田氏的忠贞。于是他装死但又变化为楚国王孙前去吊祭,田氏见而爱之,要改嫁楚国王孙。洞房之中,楚国王孙患病,说只有人的脑髓才能医治。田氏于是手持利斧劈开庄子的棺材,欲取其脑髓。这时庄子苏醒,怒斥田氏,愤然离家。这出戏里田氏的行当属于“刺杀旦”,在最后有繁重的跌扑技巧,很具有观赏性。相比之下《纺棉花》就是一出纯粹的玩笑戏了,类似于《盗魂铃》、《戏迷传》、《十八扯》等戏。这出戏是讲张三外出经商回来,在家门外听到妻子王氏在纺棉花时唱一些杂戏、曲艺、歌曲以自遣,后来夫妻相会。本来这样两出小戏在京剧众多的剧目中并不显眼,但由于1940年代童芷苓、吴素秋等一些名角的演出而声噪一时。童芷苓当年在上海演出“劈纺戏”时的情景到底是什么样呢,由于没有录像资料,只能通过几张剧照和一些回忆文章来窥豹一斑。著名戏曲评论家黄裳在他的《旧戏新谈》一书中谈到了童芷苓的《大劈棺》:“《蝴蝶梦》这名字极雅,即是那童芷苓老板的‘杰作’《大劈棺》的别名,而这《大劈棺》又是多么恶俗,然而上海人却偏喜欢它,一种疯狂的变态色情的表露,乃为一般都市男女极端爱好,这事正是再‘当然’也没有的了”。从这段描写可以看出,黄裳对童芷苓演出的《大劈棺》完全不屑一顾。因为演员身穿时装、脚踏高跟皮鞋,又浓妆艳抹,所以他甚至说是“一种疯狂的变态色情的表露”。
黄裳在《旧戏新谈》中也写了童芷苓演出《纺棉花》的场景:“《纺棉花》上场了。开头是检场人拿出了那装有五彩电灯泡的镀镍的纺车,放在台前。可惜,这纺车始终不曾为童小姐用过,接着是慈少泉的‘小赤佬’出场……其他两位,张三与张妻则全是以真名出场,梁次珊与童芷苓两位‘老板’。我觉得恶劣极了”。至于黄裳提到的这架装有灯泡的纺车,也是当年童芷苓、吴素秋等人演《纺棉花》时的噱头之一。袁世海在《艺海无涯:袁世海回忆录》一书中也提道:“黄金戏院特地给她(童芷苓)设计了一件银丝大褂,金皮鞋,并做了一个霓虹灯的纺车,开关按在手柄上,只要用手一转摇柄,霓虹灯纺车五光十色地旋转”。《纺棉花》这出戏的内容实际上就是杂学唱。根据芙蓉草自传里所说,他当初是要唱一段京韵大鼓。我虽没有看过《纺棉花》,也没有听到过录音,只是看过这出戏的剧本,但根据《盗魂铃》《戏迷传》以及童芷苓和刘斌昆演出的《十八扯》等戏的内容来看,所学的无非也就是“四大名旦”(往往是学他们合唱的一段《五花洞》)、“四大须生”、麒麟童的戏、“一赶三”的《二进宫》、《四郎探母》杨宗保的娃娃调等等,除此之外,如果在北方演出就学唱一些鼓曲,像京韵、梅花、单弦等;如果在南方演出就学一些越剧、绍剧、评弹等,再者就是加一些当时的流行歌曲,像《卖糖歌》《戒烟歌》等等。童芷苓、吴素秋、言慧珠、李砚秀、张正芳等一批坤伶当时都演“劈纺戏”,因此她们也被称为“劈纺坤伶”,童芷苓更是被称为“劈纺大王”。当时有人在报纸上以《歌场新咏》来讽刺当时坤伶争相演出“劈纺戏”的状况:“棉花纺得软绵绵,究竟坤伶玩艺鲜。还有‘劈棺’拿手戏, 斧头劈出大洋钱”。最后一句“斧头劈出大洋钱”真正说到了“劈纺戏”的实质。
被“旗手”冷落
在“旗手”号召大演现代戏的年代里,言慧珠给好友许思言写信表示:“过去演旧戏多,现在很想彻底改造自己,跟共产党走社会主义道路。演阿庆嫂是我决心改造自己的一个表现,希望得到朋友的支持和鼓励。”看了言慧珠的阿庆嫂,许思言对她祝贺:“好哇,精彩!你的阿庆嫂,全国第二。”“第一是谁?”言慧珠立即追问。许思言说:“丁是娥呀!”京剧《沙家浜》由沪剧移植过来的,丁是娥是沪剧《芦荡火种》里的阿庆嫂的扮演者。一九六五年,言慧珠得到了一个叫《松骨峰》的歌剧剧本,描写的是一个朝鲜女英雄。她又跃跃欲试,没过多久,还真的就在上海戏曲学校的舞台上演了现代戏《松骨峰》。江青听说言慧珠排演现代戏,叫什么《松骨峰》。随即放出话来:“叫言慧珠别演啦!好好闭门思过,休想到我这里沾边!”一句话,把她踹出了三界外。
大多数人都知道样板戏《海港》中方海珍的饰演者是著名的京剧演员李丽芳,却很少有人知道第一个扮演“方海珍”的演员是重芷苓。当时《海港》还叫作《海港的早晨》,“方海珍”还叫作“金素英”。也是拜江青所赐,在文化大革命”中童芷苓最早被打入牛棚”,遭残酷批斗,抄家,离开了舞台。
结局:言慧珠绝望自杀,童芷苓客死他乡
1966年9月11日,吃过晚饭后,言慧珠拉着11岁的儿子言清卿,来到自己的卧室,很严肃,很庄重地看着儿子,说:“妈妈要到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以后你要听‘好爸’(即俞振飞)的。”说完,拉着儿子的手,来到俞振飞的卧室。言慧珠先跪在丈夫面前,然后一定也要儿子跟着跪下去。言慧珠郑重道:“请你一定把他(指言青卿)抚养成人!”俞振飞当场回答:“只要我有饭吃,他就有饭吃。我喝粥,他就喝粥。”第二天,言慧珠的寓所华园十一号里还是一片寂静。保姆像往常一样准备好早餐后,推开二楼卫生间的门——“啊!”一声惊叫。一代红伶,去了。她穿着睡衣,素面赤脚,直直地把自己挂在浴缸上面的横杆上,身体已经冰冷。48岁的一代名伶言慧珠就这样了结了自己,这正是一个艺术家的黄金年龄。这是她一生中的第三次自杀,这一次她成功了!章诒和写道:“她同自杀的老舍、邓拓、翦伯赞一样,她同自杀的老舍、邓拓、翦伯赞也不一样,口袋里没装着手书‘毛主席万岁’字条。”
1987年早些时候,童芷苓访美,纽约亚洲协会特向她颁发了“杰出艺人奖”。同年5月,童芷苓离开了上海这座把她一生的泪水都流干了的伤心城市,定居美国,到她去世,其间只回国一次,给弟弟童祥苓送了一大包西洋参,嘱咐弟弟保重身体。1995年7月6日,73岁的童芷苓病故于美国,临终前还向小妹童葆苓问起她最疼爱的小弟弟童祥苓的近况,当重葆苓告知她童祥苓在帮儿子开店时童芷苓长叹一声:可惜!便与世长辞了。2002年,童芷苓的骨灰由儿子陈吉送回上海安葬于福寿园钟灵苑,终与丈夫陈力长眠一处。墓碑上镂刻着盛装的童芷苓。想起这位被梨园界尊称为“童奶奶”的名伶的一生,耳畔依稀回荡着她那句愁肠百结的“四平调”:那失路的英雄别具悲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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