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说过,张庆辉旧体诗深得陈寅恪诗用典之真谛:用得恰到好处,有“点石成金”之妙。
最近的张诗《有慨》中用典,有通貫全篇、提纲挈领的力量!
张庆辉诗用典成为当代旧体诗林独出异彩的特色风景。在当代旧体诗人中无出其右者。
但岛城某诗人对我的这个说法不以为然。她认为用典影响诗味与情调。
我问她诗词怎样才算有诗味、有情调?
她王顾左右而言他说了半天,也未说明白什么是诗味与情调,更未说清楚诗味与情调是怎么来的。
在我看来,诗味与情调是诗词欣赏中的感觉与体会,是一种情感世界的感应与审美意识的共鸣。
如果说诗味引人入胜;情调则像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诗味与情调源于两个因素:
1.类似切肤之痛的痛感,犹如心潮澎湃的情感。不管是痛感还是情感,都是压抑不住的激情。
诗是最讲究精妙语言的。而精妙的语言只能出现在压抑不住的激情时。人若处于不吐不快的创作激情中,好的词语会像炒豆一样往外蹦跳,涌入笔端。但是多数旧体诗人寡情薄意,他们的旧体诗不过是“为赋新词强说愁”,没有激情,哪来的精妙语言?
精妙语言是诗味与情调的载体。试问:载体不存,毛将焉附?
2.当然营造诗词的诗味与情调,最重要的、也是最难的艺术手法,是诗人在诗兴大发中的浮想联翩。这个“浮想联翩”暗含着诗人的思想深度、情感档次、精神境界、心理襟怀、审美情操。这几个方面的品味怎样,都源于诗人的文化修养。——这些问题我在有关文章中已经谈过了。这里仅指出思想的重要性,这是一般的旧体诗人不曾重视的:思想就是看法。当然是自己才有的看法。
所有的诗词,既表达诗人的情感,也表达了诗人看法。
严格说情感与思想是密不可分的。思想的高度决定了情感的档次。
文学艺术创作讲究“从一粒沙子看出风景”。只有那些思想敏锐的作者才能做到这一点。
思想是从哪里来的呢?思想不是像教科书说的,“是从实践中来的”。
实践不出思想。否则第一线成千上万的实践者,岂不都成了思想家?
思想是从问题意识中的思想(思考)中出现的。也就是说,思想只能来源于思想(思考)。这里说的思想(思考),是帕斯卡尔说的“人是一根会思想的芦苇”中的思想,即特殊的思考。
所谓特殊的思考,就是问题意识中的思考,带着“为什么”的思考。这个特殊思考的思想,是翻译家何兆武的一大创造性贡献。从此以后汉语世界的思想这个概念,便有了两个不同的意义:名词的思想与动词的思想。用思想区别一般的思考。
多数人会思考,但不会思想。不会思想不是中国人天生不会,而是教育把人教育得不会思想了:幼儿园小朋友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问不完的“为什么”,这不是教的,是天性。
为什么少儿上学后开始渐渐地不问“为什么”了,毕业后彻底不会问“为什么”了。所以说教育扼杀了人的天性。
那么,思想与一般的看法有什么不同呢?
思想具有三个特点:
1.前所未有的。
2.与众不同的。
3.非世俗性功利性的。
我在《什么是思想》一文中对这三点有详细解析,这里不赘。
所以,思想就是唯独自己才有的“空前绝后”的看法。
所以,思想不是学的,也学不来思想。只能在“为什么”的思想中,才可能产生思想。
正是在这个思想的原理意义上说,那些只会跟着说、学着说、就是不会自己说的人,他们由于缺乏问题意识,所以不会思想,他们也不可能有思想。他们的作品必定鲜有思想性。
既然都知道“思想是驾驭文字的唯一力量”,他们怎么可能写出好的诗词来?因为这种人不可能有思想——这是多数旧体诗人写不好的旧体诗之根本原因。
已故当代著名作家汪曾祺有句名言广为流传:“小说家最重要的是思想”。岂止小说家最重要的是思想,所有的文学艺术创作者,最重要的品质也是思想。
所以旧体诗人仅在平仄音律、对仗、押韵、用词造句等技术上费尽功夫,是写不好旧体诗的。
张庆辉的旧体诗用典好,成一大艺术特色。说明张庆辉读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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