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 两地传书
西汉初期,儒家正统思想并未完全在民间普及,女性地位颇高,但能称为扫眉才子的如凤毛麟角,何况如此绝色佳人。尽管司马相如一生阅美人无数,自认为在美貌异性面前有足够的定力,可袁媚娘讨教时的频送秋波与偶尔有意无意间的肢体碰触却令他心旌摇荡。仿佛他与卓文君初相识的那份澎湃意气在被多年凡庸的婚姻生活消磨后,突然又经由这个女子重回到生命里来。司马相如未曾想自己临近知天命的年龄还会产生如此情绪,内心慌乱又感到兴奋异常。
过了几天,出差回来后的袁德宏次日便来找司马相如了。他已知悉司马相如被小女以自己名义骗去家中讨教诗文之事。袁德宏向司马相如表达歉意,然后委婉提出愿将小女许配给司马相如的请求。
司马相如一怔,他毫无思想准备,不敢贸然答应,只道自己年事已高,况蜀郡那边已有家室。袁德宏道:“我与小女早已了解您的情况,她不在乎这些,甘愿居妾位,只为侍奉您左右。”
司马相如为袁媚娘的痴情不禁动容。他怦然心动,却只道容自己先考虑。袁德宏答应了。
袁德宏离开后,司马相如开始坐卧不宁。近在茂陵的袁媚娘那楚楚而柔情的目光时时浮现在他眼前,而远在蜀郡的卓文君似在忽然间变得更遥远了——是的,自召回朝廷开始的那年起,夫妻二人就经年过着两地分居的生活,司马相如已习惯了生活中没有卓文君的日子。甚至近几年,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书信都少了许多。他只在复召为郎半年多后收到卓文君来函时简单做了下回复,之后几乎每年只象征性地写一封家书报平安。而因病免职定居茂陵后,司马相如尚未来得及给卓文君去信讲述这件事。最初的激情早已退却,他与她居家的生活似也变得依稀——他的心开始动摇,向着这位茂陵袁府的佳人倾斜。他思索不出自己失去定力的缘由——他不知那是自己在无意恋眷官场政治理想业已熄灭后的心灵的另一种不自觉的皈依——那尚未完全消退的隐秘的爱的激情,似乎正欲冲破年龄的桎梏跨越阅历的沟壑一往无前。
司马相如犹豫再三,决定先试探下卓文君,这么多年夫妻的仳离,她是否也一样习惯了生命中没有自己的日子,他在她的生命中是否可有可无。他冥想许久,于是在信函上提笔写下一串数字: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
司马相如写完后便令家僮去交给驿差。从蜀郡跟随过来常年照顾司马相如起居的家僮老早便隐隐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可是又不好开口多问。
信函寄出之后,司马相如内心依旧忐忑不安。他怕卓文君没看懂这串数字,又怕卓文君看出这数字背后的意蕴。日子一天天过去,司马相如希望收到卓文君的来函,又怕收到卓文君的来函。这种忐忑不安甚至开始胜于袁家小姐令自己的迷惑。
却说卓文君在司马相如为孝文园令后给自己寄过一封家书,之后就没再收到他的信。这么多年,她也的确习惯了平常生活中没有司马相如的日子,就像她习惯了无论是喧嚣的白昼还是寂静的夜晚对这个人的思念与守望。——她日常生活的每一天,莫不是靠着对远在异地的这个人遥遥的思念与绵绵的守望中苦挨过来的!他的形容不在她的视线,他的声语不在她的耳畔,可是这个人的形容、这个人的声语又无时不刻不在她的内心。自司马相如复召为郎后不久,卓文君的父亲卓王孙不久病故,卓文君自己又膝下无子,对司马相如的思念与守望于是成了她精神生命的唯一信念与支撑。她对他从来就不需要刻意想起,因为他从来就盘踞着她脑海,围绕着她的呼吸,主宰着自见到他之后她所有的昼夜晨昏。
可是未曾想,卓文君忽一日收到司马相如这样一封只有数字的信函。这放在别人那里犹如哑谜一样的数字却顷刻间令卓文君如坐针毡。不久前有邻居去京城回来,她探听到司马相如已辞官暂居茂陵的消息,但尚未能确定。不曾想他竟寄了封这样的家书回来——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无“亿”,他这分明是在暗示对自己早已无意!?卓文君两手直哆嗦,对这再熟悉不过的几个数字怔了半晌。为什么会这样?那年他免职在家期间还写过《美人赋》,信誓旦旦自己并不好色,怎么临到自己辞官不就了却对自己无意了?难道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就只落得这几个冷冰冰的数字?
卓文君禁不住泪水涟涟,接到信函的当晚她辗转反侧,整宿未成眠,内心如炭炙,又如冰镇。她断不肯接受司马相如是那种无情之人,却不知是谁令他迷失了心智做出如此无情之举?她于暗中坐起,支起一盏神兽灯,取出竹简,搦管将那一堆冰冷的数字化成一首《怨郎诗》:
一朝别后,二地相悬。
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
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
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
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
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无聊赖,十依栏杆。
九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仲秋月圆人不圆。
七月半,秉烛烧香问苍天,
六月三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
五月石榴红似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
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
忽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
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
噫,郎呀郎,
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做男。
至天明,卓文君将竹简封好,选派两名擅车骑僮仆,备上两匹上好车马,令他们直接将信函交与司马相如本人手中。一切安排完毕,她的心开始空落落的,整个人恍恍惚惚,仿佛一切俱如梦中。时令已是仲春,繁花鲜妍,绿叶簇新。可她的心覆着浓重的阴影,丝毫感受不到这份盎然的春意。她不知道自己的这封怨郎诗何时能到达司马相如那里,他会作何感想,是否完全置之不理?想到这里,她又悲难自抑。她的生命从未感到过如此的煎熬。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他,那翩翩的双蝶令她想起他,那呢喃的双燕令她想起他,那得得而过的马蹄声也令她误以为他的信函又至。一对耄耋的老人蹒跚着从身过经过,阳光将他们花白的头发映照得如雪一样耀眼。她本奢想着有一天相同的场景也会在自己与司马相如身上发生,两人都皓首目浊,终于他不必远游,能永远陪在自己身边。可是那个人却身远在天涯,心更在天涯之外。
卓文君在家每天都寝食难安。她觉得不能干等,她得亲自前往茂陵去寻司马相如一探究竟。于是安排好家里事情,卓文君带上好几名僮仆,在之前派出的两名僮仆出发不几日后也动身启程,亲自踏上寻夫茂陵的路。
那两名先出发的僮仆还未抵达茂陵,司马相如又被袁德宏派人请去。他们每次来都备好车马,令司马相如总觉盛情难却。自袁德宏给他充裕的时间考虑之后,司马相如就处于一种莫名的煎熬之中。当袁德宏捅破这件事之后,司马相如再来袁府便掩饰不住的心神不宁。他自己也弄不清这心神不宁是源自年轻美丽的袁媚娘,还是源自远在蜀郡性情有点烈性的发妻卓文君。
一个多月后,那两名僮仆风尘仆仆抵达茂陵,终于将《怨郎诗》交到司马相如手里。
司马相如阅罢信函,内心震撼,像重新认识了一回自己的发妻,原来他只知卓文君爱好诗文,却未曾想她如此才华横溢!他捧着信函一读再读,两人相处过往的点点滴滴于是瞬间涌进他的脑海里。他陡然发现自己竟差点铸就大错。他险些错失了一位真正的红颜知己,一位真正的至亲至爱!世间还有谁能胜过卓文君的聪颖与智慧,胜过卓文君的柔情与美貌!而连日来袁媚娘带给他的魅惑似在刹那间自动隐退了。于是他修书一封令家僮转交袁德宏,婉拒纳媚娘为妾之事,并令这两名僮仆先行住下,待收拾停当择日一起启程回蜀郡接卓文君来茂陵定居。
而不几天后,卓文君一行也抵达茂陵。她先安排仆从们在一家客栈落脚。因附近有条直通长安城被人们喊为“御水沟”的清澈水沟,这客栈也因之得名御水客栈。卓文君很快派仆从打探到司马相如是欲纳袁府大小姐为妾的信息。她心气难平,在客栈又一气呵成写出一首《白头吟》——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写到“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时,卓文君已是泪零如雨。写完仍觉书未尽言,言未尽意,于是她又添一首《诀别书》:
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
锦水有鸳,汉宫有木,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于淫而不悟!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写完卓文君这才令人去交与司马相如。僮仆带着简牍去司马相如居所,恰巧司马相如与几位僮仆都在。得知卓文君已抵茂陵,司马相如大为惊讶。当读完卓文君的《白头吟》和《诀别书》,司马相如满心惭愧,又不禁再次卓文君的才情感到暗自称奇。
他即刻准备过去见卓文君,出门时又想起什么,于是也取出笔和木牍思索一番,写下一封《报卓文君书》:
报卓文君书:
五味虽甘,宁先稻黍。五色有烂,而不掩韦布。惟此绿衣,将执子之釜。锦水有鸳,汉宫有木。诵子嘉吟,而回予故步。当不令负丹青,感白头也。
为不至于冒昧唐突,引起卓文君过激反应,司马相如令其中一僮仆先将此信函交给卓文君,自己则稍缓一步动身去面见她。
三十 相如病故
卓文君展开竹简,读罢司马相如这些文字,不由喜极而泣,仿佛阴霾的天气终于拨云见日,封冻的河面终于冰澌溶解,一颗久悬着的心才稍稍安稳下来。冰雪聪明的她猜想司马相如可能会守候在外面,于是取出从蜀郡带来的一张鸣琴,弹奏起司马相如当初追求自己时弹的那曲《凤求凰》。在外听得熟悉琴音的司马相如内心一怔,更是感到愧悔交集。待卓文君停止拂弦,缓缓起身后,司马相如适时出现在卓文君面前,两人起初相顾无言,继而长久相拥而泣。
卓文君凭着自己的才情与智慧挽回了司马相如一时迷乱的心,夫妻二人终于冰释前嫌。于是司马相如当即将卓文君和其他僮仆一起迎回在茂陵的家安顿下来。为了打消卓文君的疑虑,司马相如再三声明定居茂陵是当今皇上的旨意。卓文君已然回到司马相如身边,就无所谓把家安在成都抑或茂陵了。在她心里,司马相如本就是自己一半的家。无论在哪,只要两人能聚在一起,就是一个完整的家。卓文君深信,这次久别重逢后,司马相如再不会离开自己了。他半生的宦游生涯如不系之舟,漂泊得太久太累,而她就是他最后停泊的港湾。
袁府袁媚娘听说司马相如夫人卓文君已来茂陵寻夫,受好奇心的驱使,就派人暗中打探,打探的仆从回报袁媚娘说,卓文君虽年近不惑,然风姿绰约,出尘脱俗,会弹得一手好琴,写得一手好文。袁媚娘也是知书达理之人,不禁暗自敬服卓文君。她也才知与卓文君相比,自己并不具备更多优势,不过仅拥有年轻而已。司马相如对妻子最终回归的诚意也令袁媚娘由此更敬重他,只是想要嫁给司马相如的念头也终于打消了。卓文君定居茂陵半年后,袁媚娘听从父亲袁德宏的安排,嫁与了长陵邑一位贵族公子。
经过了这一段插曲,司马相如与卓文君两人似有了某种默契,彼此更珍惜和关心对方。此后夫妻二人一直琴瑟调和,伉俪情深,在茂陵开启了新一轮的居家生活。杜甫有诗云:“茂陵多病后,尚爱卓文君。”司马相如是幸运的,置身朝廷,有天子这样一位赏识他才华的知己;居于家中,又有文君这样一位善解人意的红颜。日子就这样如流水般消逝,夫妻二人在茂陵生活了数年。他们的居家生活过得简单又丰盛——简单的是他们日复一日相同的规律作息,丰盛的是他们永葆不衰的诗意琴心。
只是,年事渐高的司马相如,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时不时地受着消渴疾复发的折磨。茂陵的名医隔三差五就提着药箱来看望司马相如。各种方子几乎都试用过,疗效却都不显著。有时这痼疾难得好上一段时间,可在之后某个毫无征兆的日子,这痼疾又恶作剧地开始发作,周而复始,循环不停,似乎不到生命耗尽就没有穷尽。
当病痛折磨渐渐越来越频繁的时候,司马相如也渐渐有种大限将至之感。这种感觉有时令他惶惑,有时令他叹惋;而更多时候,充盈他心头的是种生命的紧迫感。他觉自己来日无多,得抓住这有限之年,尽可能发挥自己的能量多写出些作品。那些喜爱司马相如作品的人,常常来向他讨要文章。因而每写就一文,就总有人软磨硬泡讨要回去。司马相如也一概不予拒绝,有写好了的文章随时就被人取去,他的文章常常即写即空。而他写的《遗平陵侯书》《五公子相难》等均没有了下落。
司马相如开始将自己一生的经历写进自传里。因为一贯为文讲究辞藻与语言,他一生都鲜少有奋笔疾书的时候。加之时不时地痼疾复发,司马相如不得不经常被迫中断写作,等到病情有所好转才持笔继续。回顾自己这一生,从年少发奋读书,到青年时代为武骑常侍,之后投奔梁国,再后来被召回朝廷,最后免职又被复召,司马相如一生之中许多时光都充满了偃蹇失意。他细味这逝去的时光,发现最令自己引以为豪的,就是在娶爱妻卓文君这件事上的机智与果决。虽然不少后世之人讥评他有“窃妻”之嫌,但从司马相如与卓文君最终的感情来看,不可否认他们之间是敢于冲破世俗樊笼的真爱。在司马相如的自传里,夫妻二人相爱与结合的过程占据了较大篇幅。
在写作过程中对往昔进行梳理的时候,故乡的字眼频频在司马相如的内心翻涌。司马相如有个愿望,就是在生前再次回到家乡蜀郡。卓文君也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正当他们准备启奏皇上迁回老家的时候,不承望汉武帝有一天巡视到茂陵来了,顺便来看看病中的司马相如。司马相如因病免官隐退后,这是君臣第一次见面,在司马相如下意识里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君臣相遇,也是知己重逢,同样也是一位作者与一位长期拥趸者的晤面。寒暄之时,司马相如提起欲回成都的打算:“古人言,鸟飞反故乡,狐死必首丘。——臣也想回故乡安度晚年了。”
其实,汉武帝内心也有个情结,希望他宠信的这些臣子,都生活在身边;即便有一天老死,也能葬在茂陵葬在他仍在动工建造中的陵寝周边,以便自己千秋之后也能与他的臣子们在另一个世界因缘际会。
但汉武帝最终默默点头。当司马相如拖着病躯将天子送出家门,望着天子的背影在随从的簇拥下进入车辇遮断视线的时候,司马相如内心禁不住涌起一种君臣永诀的悲伤。
在身体状况稍好些的时候,司马相如与家眷一起踏上了漫漫归乡路。离开茂陵,走出长安城,司马相如回望时禁不住老泪纵横,万千思绪自心头涌起——他知道此去将再也不会回来了。
因路途的迢遥与颠沛,行程中的司马相如病情又反复发作了几次。历经数月后,他终于回到阔别经年的蜀郡。当踏上那座因他而易名的“驷马桥”时,司马相如心头不禁又感慨万千——这驷马桥见证了自己多少年前的踌躇满志与失意困顿!而今所有荣宠哀矜都随风飘逝,唯有桥下的流水滔滔不竭。
司马相如因病回到成都后,左邻右舍纷纷来看他,给出各种道听途说的治疗疾病的土方和他们自认为的保持营养的食谱。不少成都本地的文学士子也慕名前来,希冀能从司马相如这里求得墨宝或者得到哪怕三语两语关于作文的秘诀。多年的好友——临邛县令王吉和年近七旬仍精神矍铄的蜀郡太守文翁也先后到来探望。文翁还希冀着等司马相如身体康复之后,能开设课堂教授学生,为蜀郡当地文化教育做出贡献。司马相如却只有叹息着摇头,他明白自己即便有心也已经无力了。
司马相如想到自己哪天徂落之后,皇上可能会派人来家中。于是他想在自己生命最后的光景再为汉武帝进献一篇文章。因之前陆续为朝廷编写过《郊祀歌》,司马相如由此想到汉武帝还未曾有封禅之举。封禅是古代远比普通祭祀仪式更为隆重的帝王祭拜天地的大典。天子登泰山筑坛祭天曰“封”,在泰山脚下筑坛祭地曰“禅”。司马相如在文中阐明封禅主张,指出历代君王因封禅而国家无不繁荣昌盛,而大汉景祥空前尤应封禅。文章假托大司马上书言封禅是天意所示,圣君所宜;并假设天子同意封禅后乃作颂辞。
这篇《封禅赋》终成了司马相如的遗作。元狩五年,司马相如在卓文君的温柔乡中安静地去世。卓文君悲痛欲绝。这一生她与司马相如总是聚少离多,好容易等到他不再为官一方,却又终日受着病痛折磨。当她感觉自己终于完全拥有他的时候,她也终于完全失去了他。
司马相如安葬后,卓文君终日悲难自禁。她将满腔哀思化作深情的诔辞,以祭悼夫君:
忆昔初好兮雍容孔都,怜才仰德兮琴心两娱。永托为妃兮不耻当垆,生平浅促兮命也难扶。长夜思君兮形影孤,上中庭兮霜草枯。雁鸣哀哀兮吾将安如,仰天太息兮抑郁不舒。诉此凄恻兮畴忍听予,泉穴可从兮愿殒其躯。
司马相如逝世六个月后,远在朝中的汉武帝尚不知情。汉武帝感叹司马相如可能来日无多,恐他的文章日后散佚,就命人前往司马相如家中去取他的所有文章。使者抵达成都找到司马相如家,才知他已去世半年之久了。令使者惊讶的是司马相如如此一代文学泰斗,家里居然没有藏书。好在临行前,卓文君献上了司马相如那篇遗作《封禅赋》,交与使者转交给天子。
使者回报天子,汉武帝读完《封禅赋》,对此文又大感惊讶。是的,司马相如出手的文章总是令汉武帝大感惊讶——司马相如因《玉如意赋》获得了绝世名琴,因《凤求凰》获得了爱情与婚姻,因《子虚赋》召回朝廷获得政治机遇,因《谕巴蜀檄》和《难蜀父老》略定了西南夷,因《长门赋》获取了百斤黄金,而到最后又因《封禅赋》让汉武帝于若干年后完成了封禅典礼。在璨若星河的西汉辞赋史乃至中国文学史上,司马相如的名字与他的作品都将永久冠绝于世。(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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